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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转过身来,阴冷地看着面前那个已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倒在地上喘息的少年,那个早已被他遗忘掉的、毫不起眼的人——达拉。
怎么可能?
他怎能伤害到他?
突然,阿兰德的心中涌起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他记起自己在杀死国王身边的另一个法师格奥尔格时,那个白发苍苍的预言系法师曾微笑着说:“我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在试图向国王说出你的真相时,我就已经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不过,有意思的是,我也看到了你的死亡,在并不遥远的未来,你会死在一个不会任何魔法,而且非常弱小的人手里。”
尽管知道那个法师的预言向来准确,但是他并未将那些话放在心上,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是对方临死前的恐吓之词。
他,史上最强大的魔法师,怎么会死在一个不会任何魔法而且非常弱小的人手里?
来不及思考更多,黑袍法师猛然感觉到身后汹涌过来的杀气,明白那只骨架怪物在察觉到自己受伤后的虚弱时,开始反扑过来。
魔法反噬!
阿兰德赶忙吟唱出最后一个法术,开出一道传送门,一闪身钻了进去。
他之前召唤出的那只骨架怪物紧随其后。
达拉感到自己快要被那只骨架怪物庞大的脚爪踩到,闭目待死时,一股水柱及时击中他,将他打歪到一边去,避开了怪物的脚爪。
接着,达拉看到那道传送门在他眼前关闭了,那只刚把头挤进去的怪物也在达拉眼前断裂成两半,只留下庞大的骨架身躯。
几秒钟后,这具身躯在失去了法力的支撑后,一下子崩塌了。
达拉仍然躺在地上喘息,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靠近了一个法力那么高强的黑袍法师,而且刺伤了他。
当他靠近时,黑袍法师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丝毫没有察觉到虚弱至极的自己。
眼看着那只黑袍法师召出的怪物将要给予精灵法师最后致命一击,他的目光瞥到法师腰间,从法师的刀鞘里抽出一把匕首,用力扎进对方的身体……
之后的一切都结束得太快。
达拉还在思索为何黑袍法师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那样惊慌时,黑袍法师就已经冲入他的传送门中,隐匿不见。
达拉只记得,那道门关闭前,他看到巨大的黑色蜘蛛图像一闪而过。
一切都犹如噩梦般瞬间结束了。
只有不远处,地上躺着的精灵法师,提醒着达拉刚才发生的一切。
后怕的感觉一阵阵涌来,令他止不住颤抖。
他竟然刺伤了一个黑袍法师!
他简直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勇气。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受伤的精灵法师身上,再度涌起一股力量,支撑他拖着同样伤重的躯体,朝精灵法师慢慢走过去。
走到精灵法师身边后,达拉坐了下来,无力地望着四周的一切,一片死寂,经过刚才那样激烈的对抗后,达拉清楚这里很难再有什么威胁,于是转过头,盯着精灵法师美丽的面容,轻声说:“安全了。”
许久,米雅莉才睁开眼,看清守护在自己身边的,正是之前她救过的“人类野小子”。
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光柔和,热切而又关怀。
米雅莉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个人类野小子所救。对于达拉,她非但没有感激之情,反而生出一丝莫名的恼恨,因为,这个几小时前,在她看来还如蝼蚁般落魄的人类小子,现在竟也看到了自己失败后挣扎求生的全过程,这是她第一次在一个人类面前这么丢脸。
此时,她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着,自己慢慢疗伤,不想被他继续看到自己失意时的落魄样子。
于是,米雅莉打起全部的精神,冷冷地对达拉说道:“你还没走?”
达拉点点头,说道:“你受伤了……”
米雅莉截道:“与你有什么关系?”
达拉一时愣住了,好半天,才喃喃说道:“你救过我,所以……”
米雅莉再次冷冷截道:“那好!现在我们互不相欠了,你快走开!”
达拉无言地看着米雅莉,对方正紧闭嘴唇,用冷冷的目光看着他。眼前这个精灵法师,令他有些受伤的委屈感,尽管之前遇到的厉娜、吉米达旦、甚至那个不知名的绿衣精灵,全都曾用这种冰冷傲慢的态度对待过自己,但是他都浑不以为意。
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天性,他大度的胸怀和气量;另一方面,她们毕竟只是自己旅途中的临时伙伴、匆匆过客,内心深处,他并不在意这些女孩,所以也根本不会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
但是,眼前的精灵法师,她对自己这样的态度,却让达拉有些难以忍受,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沉默片刻后,达拉也真的想自己一走了之,的确,她救过他,而他也救过她,他们可以说已经互不相欠。
但在他一眼瞥见精灵女子惨白虚弱的面孔,和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的金色秀发后,达拉顿时又心软了。
他知道,法师们在施法之后,都会变得异常虚弱。
“我不能走,”达拉说道,“我还欠你一命。”
“我好像只救过你一次。”
“不,两次,在最后关头,我知道,是你用水柱将怪物脚边的我击开,我才没有被怪物踩死。”
米雅莉沉默了。
之前,在达拉快要被怪物踩到时,是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道水柱将达拉击打开去,达拉才避过了怪物的脚爪。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需要你报恩,你还是走吧。”过了半晌,米雅莉还是冷冷地说道。
“我不是报恩,我只是不想欠你的。”达拉也冷冷地说道。
米雅莉无话可说,强自挣扎,站起身来,她很想吟诵出一个法术,快速离开这里,摆脱这个像是对自己纠缠不休的少年,却又发现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
经过刚才那一场死亡之战,她已经没有任何精力来施展法术,此刻她如此虚弱,连一个小小的浮空术或是一道小小的闪电都无法施展。
米雅莉挣红了脸,没有法术护身,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精灵少女。
虽然,米雅莉今年已经100岁了,对于人类来说,能活到这个年纪的,已经是古稀老人,但对精灵而言,这个岁数,不过刚刚成年。
她忽然恼怒地发现,自己尽管嘴硬,但若是没了“野小子”帮助,她现在根本寸步难行。
精灵特有的傲慢,不容许她依赖一个人类。
所以,米雅莉虽然不能施展魔法,却还是倔强地、一步一挪地朝前方走去。
达拉默默地跟着米雅莉。
走出几步后,米雅莉见对方一直紧跟着自己,自己却又无法摆脱对方,只得再次站定了,冷冷地看着达拉,问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你现在需要人照顾。”达拉说道。
“不需要。”
“需要。”
“我不需要。”
“你需要。”
米雅莉闭了嘴,和一个人类争论这样的话题,有**份。她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
达拉也看着米雅莉,忽然忍不住轻声说:“你很好看。”他当时就是那么想的,还来不及思考,便冲口而出。说完之后,才觉得自己失言。
达拉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儿说这种话,他并非没有见过美女,但即便是面对自己深爱的弗妮娅,他也从来没有脱口称赞过对方的美貌。
可是眼下,他却对一个全然陌生的精灵法师,脱口说出了这样的话。连达拉自己都有些意外。
米雅莉也有点儿意外,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这样直接,这样大胆地称赞自己的美貌,这在精灵一族是不可想象的。
傲慢的精灵即使在示爱时,也决不肯低下高贵的头颅,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即使以往有人类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也绝对不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
米雅莉冷漠地看一眼达拉,决定不再理他,姿态优雅地往前迈了一步,可惜,刚刚迈出一步,米雅莉就发现,她受的伤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
刹那间,米雅莉只觉得五脏六腑内一阵翻腾,一股血气涌上喉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几欲跌倒。
旁边的达拉急忙伸过手来扶住米雅莉。
这是一双强有力的臂膀!
米雅莉的全部意志都在反抗,促使她抗拒对方的搀扶和触摸,可惜身体却不听使唤,毫无力气的,软软的,倒在了达拉怀里。
这是法师第一次躺倒在一个异性,而且还是一个人类异性的怀里。并且,是身不由己。她甚至连这个野小子的名字也不知道,只因为她救了他,他救了她,她又救了他,他们就如此奇妙地相遇、相连在一起。对方暖烘烘的、充满男性气质的胸膛冲击着法师受伤后脆弱的神经,让她在片刻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眩晕的感觉。但是很快,常年的冷静与克制回到她身上,米雅莉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顿时又羞又气,又急又怒。
达拉在接触到米雅莉柔软温暖的身躯时,也是心中一动,不由得想起那个瓢泼雨夜,他和弗妮娅在山洞内的甜蜜相拥与亲吻,涌起一丝迷茫与惆怅。
眼前的法师全然陌生,他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而且,她还救过他两次,所以,他的心在短暂乱跳几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达拉搀扶着伤后无力的米雅莉,温和地说道:“无论如何,在你伤好以前,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如果你想尽快摆脱我,就要尽快恢复健康。”
米雅莉没有说话,沉默地接受了对方的建议,她现在的确伤势严重。
不过,在冷冷地盯着对方扶住自己的手臂片刻后,米雅莉冷冷地对达拉说道:“找根干净树枝来。”
不一会儿,二人相携而去——中间隔着一根树枝,离开了这一片死寂的小妖湾。
米雅莉有点惋惜,之前那么美丽的小妖湾,就毁在了她和阿兰德之间的魔法对抗上,但她知道,那些逃出去的尼克精们,会再度回到这里,施展自己的魔法,重新建设他们的家园。
“还差一种。”米雅莉看着达拉采回来的那些草药,摇摇头说道。
此时,二人已经绕过鬼婆隘口,来到了绿龙森林的入口处。
在绿龙森林里,居住着一只绿龙,虽然大多数时间,这只可怕的怪兽都在睡觉,只要不去惊动它,他们就能安然通过。但是,米雅莉不愿轻易冒险,因为她深知这只绿龙的恶名,自从它选择这片森林栖息以来,只要一醒,就会跑去小妖湾吃掉一些尼克精,或者去和水精灵湖的精灵们捣乱,大肆搜刮财宝。
值得庆幸的是,龙类都是很贪睡的生物,这样的事情,上千年中发生的几率也不到两起,因而,这附近的生物们尚能安居。
一路上,达拉已经伤愈,米雅莉也在缓慢的恢复之中,但她还不能达到遭遇阿兰德之前的状态。。
通过交谈,她已经得知达拉的身世,也知道达拉来精灵半岛的目的,知道达拉的老师就是著名的游侠吉布里,因而,对于达拉的态度,米雅莉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淡。
况且,路程中,达拉对她照顾得十分周到,既耐心又细致。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从梦中醒来,会发现对方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神色机敏地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响动,尽管脸上挂满疲倦,眼里布满血丝,却仍然不肯倒下头来美美睡上一觉。
没人叫他站岗,他主动担负起了这个职责。
至于米雅莉需要的草药,无论多么难找,他也会按照米雅莉所说,一次又一次地在湖边、在草丛、在任何可能找到那些材料的地方再三搜寻,直到找到为止。因为他知道,这些草药,是米雅莉用来制作魔法药水,使她尽快恢复健康的关键。
此时,当米雅莉盯着他千辛万苦找回来的草药,摇头说找错了时,达拉也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只是平静地说道:“我再去找。”接着,他放下手中的草药,再次返身,钻入了芦苇荡中。
看着达拉离去的背影,米雅莉心中升起复杂的情感。
这是她自成名以来,第一次与人结伴而行,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异族男子。两人之间的相处,有诸多不便,但达拉却都一一考虑到了。
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听来的传说,以为纯粹的精灵只吃美丽的花朵,只喝清晨的露水。
两人结伴而行的第一天,他还花了不少功夫来采摘鲜花与收集露水,当米雅莉看着达拉用心收集的成果,冷冷告诉他这都是不实的传言后,他尽管有一些沮丧,却也只是淡淡一笑,问明了精灵喜爱的食物后,又再次出发,四处寻找可吃的水果与浆果,洗净之后拿给精灵。
这些小事,也让精灵对达拉的态度有所改观,在她眼里的达拉,已经不再只是一个人类野小子。他身上背负着那么痛苦的往事,却还有余力关心她、照顾她,这种善良的本质,让精灵从内心深处有了一丝感动。
就在米雅莉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森林里传来一阵骚动,其中汹涌着大量魔法波动。她脸色突变,一个不详的念头涌上心头。
难道,那只绿龙,即将从梦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