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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那国字脸汉子神情甚是倨傲,但一听“南琴先生”四字,脸色大变,忙站起陪礼道:“在下不知南琴先生驾临,多有得罪,先生请。”向桌旁各人挤挤眼4色,俱都离席。罗逍暗暗纳罕,刚才听那国字脸汉子说话有几分豪气,可一见南琴先生到来之后,竟然怕成这样,不知这南琴先生究竟是怎样一号人物,张目看去,只见门前一顶轿子当门停下,门帘掀起,走出一个面目清雅,四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眉目间有几分书生气,那人微笑走入醉仙楼,居中而坐,随从各人站在左右,一人捧上一把七弦古琴,琴身做工精巧,看来价值不菲,心想那人便是南琴先生了,那南琴先生呷了口茶,吟道:“借问酒家谁处有,路人笑指杏花村。掌柜的,醉仙楼有什么名菜,各弄一盘,听说你们这里汾酒远近闻名,也来两坛。”掌柜的见有大人物驾到,亲自作陪,忙吩咐店伙下厨,将两坛汾酒搬来,那南琴先生饮一杯酒,摇头晃脑吟起诗来,罗逍于诗句大都不懂,也不知道他吟的什么诗句,自顾吃了起来,突然身旁一人转过身来道:“啊!这不是泰山顶上出手相助的那位少侠么,幸会幸会。”罗逍一看,进来时没注意,原来临桌坐着泰山派弟子赵韩青,以及他的几位师弟,孙立辉,周召重、、郑志诚、王雪晴均在内,罗逍在泰山大会上见过他们八人合斗石破天的壮举,急得极为清楚。罗逍逊道:“不敢,在下冒昧出手,幸还未搅乱大局。”赵韩青道:“少侠不必过谦,过来喝几杯如何?”罗逍道:“如此多多谢了。”走过去坐下,赵韩青拿拿过一个酒杯斟满了,在自己碗里也满上。罗逍见其他师弟用的都是小杯,赵韩青却端起海碗痛饮,暗自佩服,一干而尽,说道:“赵大哥用的是大碗,在下斗胆,愿与赵大哥一醉方休。”赵韩青一愣,随即笑道:“我倒是疏忽,不知罗兄海量,见谅见谅。”自倒了一碗,道:“这一碗算是自罚。”咕嘟喝干,罗逍忙道:“不敢当。”也自喝了一大碗,赵韩青见他一碗酒轰然下肚,面不改色,不禁大喜。他平日素喜喝酒,不醉不罢,但师弟师妹们总喝不多,虽然有时师妹陪他喝,但也索然无味,今日遇到旗鼓相当的酒友,如何不让他欢喜?干了一碗,说道:“罗兄弟,你我一见如故,咱们义结金兰如何?”罗逍一怔,连道:“在下万万不敢。”赵韩青脸有不悦,道:“有何不敢?”罗逍道:“赵大哥是名门大派的高徒,罗逍乃一落魄草民,可万万不敢高攀。”赵韩青放下酒碗,道:“你是笑话我不是?”罗逍忙道:“不不不,我绝无此意。”赵韩青笑道:“那你是愿意了?”罗逍见他诚心诚意,不好推却,说道:“那么在下只好高攀了。”当下互道年岁,赵韩青二十又五,罗逍比他小五岁,刚满二十,赵韩青自然是大哥了。两人连干三碗,当作是拜把子,一个叫“大哥!”,一个称:“贤弟!”满心欢喜,赵韩青道:“今日结交了贤弟,以后必当同舟共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仰头干了一碗,罗逍道:“得大哥如此,小弟今生何求,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干了一碗,双手互握,喜不自胜。
突然南琴先生抚琴轻弹,却是那曲《高山流水》,说的是钟子期抚琴,俞伯牙能听出其中之意的故事,两人后成知音,此曲表达的朋友间深厚的友谊,那南琴先生弹了一段,吟道:“欲将以愁思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知?好,好啊,好一个义结金兰,只不过……嘿嘿,有福时候是兄弟,有了难就成路人。”赵韩青、罗逍起初还以为他是给自己助兴,却原来是嘲笑他们来着,罗逍心中有气,想站起和他理论,赵韩青一把拉住,不动声色,对罗逍道:“贤弟,你可知道当今武林之中,以哪几个人武功最为厉害?”罗逍不知他何以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又且他初涉江湖,自也不知道武林中谁武功最高了,摇头道:“小弟不知。”赵韩青喝了一碗酒,抹干嘴边酒水,说道:“武林之中武功登峰造极的一共有四位,其中东杰诸葛明博学多才,功夫集各家之所长;西霸南宫楚功深基固,是外家的顶尖高手;北刀赫连锋使得一手好刀法,号称天下第一刀,贤弟有机会见着,可要跟他们讨教讨教。”赵韩青见罗逍泰山顶上仗义出手,只道他身怀绝技,罗逍不懂武功,说道:“有幸见识见识,求之不得。”
南琴先生见赵韩青谈论关于武林中功力最高的东杰西霸,南琴北刀的功夫,留神细听,心道:“下一位便是老夫了,这小子有几分见识,且瞧他怎么说。”含笑静听,等赵韩青续下去。谁知赵韩青说完东杰、西霸与北刀,只管一个劲儿喝酒,就如话已说完似的,罗逍问道:“那另外还有一位是谁?”赵韩青喝了一口酒,说道:“另外一位嘛,他叫斑鸠先生。”他将“南琴先生”改做斑鸠先生知道南琴慕容森的人都是一呆,罗逍顿觉有趣,笑问:“斑鸠先生?”赵韩青道:“对极,你说斑鸠最喜欢做什么?”罗逍想了想,道:“占鹊巢?鸠占鹊巢?”赵韩青又喝一大口酒,说道:“正是正是,那斑鸠占了人家喜鹊的巢,对那喜鹊道'这巢是我的啦,你喝西北风去吧。'贤弟,你说这斑鸠可不可恶?”罗逍道:“可恶,当真可恶。”赵韩青道:“这斑鸠还有同样可恶的呢,贤弟,你想不想知道?”罗逍道:“怎么?”赵韩青道:“那斑鸠占了喜鹊的巢,见喜鹊夫妻双宿双飞,嘲笑道:“做丈夫的守不好巢,做妻子的却还胡赖跟着,真是假情假意。”你道那斑鸠前一晚做了什么?”罗逍见他越说越奇,问道:“什么?”赵韩青彭的一声拍在桌上,酒坛为之震起,说道:“前一晚母斑鸠生了蛋,屁股还没坐稳,就教斑鸠给踢走了。”南琴先生慕容森知道他是在暗地里骂自己占人座位、嘲讽他们结拜的事,再也忍无可忍,霍地站起,指着赵韩青道:“听说你是郭耀泰门下的高徒,怎地背后骂人?”赵韩青故作惊疑道:“咦,我和贤弟讲斑鸠的故事,南琴先生怎么生这么大的火气,是不是无意间说中了先生的心事?对不住啦。”慕容森又羞又怒,承认也不是,不承认给他乱说乱讲脸上挂不住,心道:“且教你吃些苦头,看你还敢不敢多嘴!”说道:“听说泰山派武功力压五岳,今日正好领教领教高招。”右指拨动琴弦,铮铮铮响了三下,接着左手拨右手抚,但听琴声由缓而快,由低沉变得高昂,渐渐升起一股肃杀之气,弹到*处,琴声尖锐刺耳已极,直欲震破耳鼓。说也奇怪,随着他琴声的高低起伏,有一股无形真气从琴中飞出,笼罩住各人,各人听到琴声,俱感头痛欲裂,忍耐不住,双手乱挥乱舞,有的甚至滚倒在地,四处翻滚,罗逍不懂音律,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子,但听前一阵琴声沉郁顿挫,仿佛黑云压城,敌军兵临城下,转瞬间便有一场大战,接着琴声越来越急,就如双方严阵以待,击鼓呐喊,准备杀敌,又听铮的一声,两兵开始对垒,白军铁蹄翻飞,往黑军阵前冲杀,黑军也是长驱直入,针尖对麦芒,一时间打得血流成河,血肉纷飞。赵韩青叫道:“是'横扫千军曲',赶紧捂住耳朵,打坐调息,不要去听琴声!”孙立辉、周召重、郑志诚等人胸口已是疼痛欲裂,立即把衣襟撕了,缠住双耳,打坐调息,却听王雪晴“啊”的惊呼,双手捂住头部不住摇晃,已经难以自控。赵韩青将自己袖口衣布一撕,纵身过去塞住她双耳,王雪晴听不见琴声,头痛渐减,微微一笑道:“谢谢大师哥。”赵韩青点头答应,突觉心口一甜,哇地吐出血来,原来刚才他以功力相抗琴声,还可勉力对付,一过来给王雪晴缚住耳朵,耗费功力,又分了神,被琴声之中的真气击伤,呕出血来。王雪晴一惊,忙也将裙摆一角撕下,缠住赵韩青双耳,赵韩青得脱困境,对她笑了笑,因两人塞住耳朵听不见说话,以此表达谢意。
赵韩青缓过神来,见楼中其他人看见他们塞住耳朵就没事,纷纷效仿,大多数人已就地打坐,再看罗逍时,不禁大吃一惊,只见罗逍呆呆听着琴声,额上豆大汗珠滚滚而下,双手捂着胸口,手上青筋暴起,显是难受已极,赵韩青叫道:“贤弟,快捂住耳朵,不要听他琴声。”罗逍摇摇晃晃,似乎没听到赵韩青声音。赵韩青想过去帮他,刚一挪步,心口大痛,走路也是不稳,心中大急。
罗逍只听琴声越来越轰烈,震耳欲聋的琴声之中,那白军冲杀一阵,败下阵来,回头又杀,黑军被杀退一程,接连十数次,眼见黑白双方各有胜负,战情胶着,罗逍听着听着,突觉有一股奇大无比的真气袭入体内,将到胸口,丹田之中忽然炙热异常,也有一股真气急冲而出,暗道:“不好,难道我体内的伤又复发了?那可糟糕之极。”只觉那股真气冲到胸前,当即凝住不动,袭入体内的真气遇到这股真气,也是止步不前,像是双方展开架势准备交战一般,自己体内的真气是白军,而刚袭入的那道真气则是黑军,黑军冲来,白军立即挡住,黑军又冲,白军再当,如此数次,黑军虽然猛恶,却始终冲不破白军的防线,罗逍见白军兵力比黑军多出许多,但只守不攻,黑军则来势凶猛,善于强攻,罗逍见体中两道真气来来去去,你攻我守,不分胜负,胸口疼痛稍减,心下一喜。这时琴声忽然变得缓和,黑军驻扎不前,似乎看见久攻不下,鸣金收兵,白军也按兵不动,观看敌情。琴声越来越缓,似在想破敌之策。赵韩青见慕容森眉头深皱,微微出汗,似乎遇到了难题,而罗逍则是神定气闲,只微微冒汗之外,其他并无异状,心中暗惊:“难道罗贤弟练成了绝世神功,竟能与慕容森相抗衡?”但看罗逍刚才的痛苦神色,似乎又不像。
琴声温温和和地弹了一盏茶时分,陡地一变,分作一高两低,一时间又急弹起来,罗逍突见黑军一分而三,中路大军强攻破敌,左右两翼向旁包抄,白军受此强攻,如何能再守得住?眼看一片一片地被黑军慢慢吞并,白军就要全军覆没,罗逍但觉胸口又痛了起来,比之先前还要痛上百倍,而且越痛越剧,简直要把胸膛撕破!罗逍再也把持不住,“啊”的大吼,有如虎啸,声震屋瓦,与此同时,一股奇大无比的真气从体内贯出,急冲而前,排山倒海般推向慕容森,慕容森大惊失色,琴弦已断了三根,忙弃琴排出一掌,但还是迟了一步,哇啦喷出一口鲜血,惊道:“好你个黄毛小子,内功竟然如此深厚,日后自必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