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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小产了……
现在人还昏迷着,乾隆已经用花瓶砸了御医的头,令妃忽然庆幸自己没有进去,否则现在乾隆的怒火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颓然坐倒,乾陵看到了自己搭在膝盖上的苍老的手掌,他已经老了,好不容易传出庄妃有孕的消息,他以为自己雄风依旧在,可坐享这江山千年不老。
然而很多事情,老天是不会放过的。
喜那木拉的孩子……
内殿里,喜那木拉终于醒了,抬手一抚自己的肚子,却忽然之间悲怆地哭出了声,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绝望的时候,那声音里竟然带上了无边的恨意,“皇上,臣妾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没了。
不过是一个孩子没了而已。
这宫里多少孩子早就没了?
令妃心里讽刺地想着,便站在了前面没有说话。
乾隆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到了殿内去看喜那木拉,便抱住了她,“不哭,不哭,喜那木拉……”
庄妃埋在乾隆的胸前,却将眼底那深深的厌恶压下去了,她闭上眼睛,哭得更加凄凉,整个宫里都弥漫着一种伤悲气息。她抽泣道:“臣妾也不知道是哪里招惹了愉妃娘娘,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的错……愉妃娘娘,好狠的心啊……”
这声音传到外面令妃那里,顿时是心中一惊,难道愉妃真的这么傻,不用她栽赃就已经做了这样的事情了吗?令妃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布置可能是多余的。
只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庄妃可能只是找个垫背的而已——反正这人在她看来从来不是个什么简单的角色。
愉妃,愉妃……
乾隆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胸中怒意翻涌,“来人,将愉妃拖进来!”
愉妃在外面真可谓是心惊胆寒,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祸事就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一个劲儿地喊着“臣妾冤枉”,之前她还是六宫的主事,如今便落得这样的下场,当真是让人唏嘘感叹。
这宫里的人混久了,也都是要看主子们的脸色行事的,趋利避害谁不会?大家都知道愉妃现在是要倒霉了,现在庄妃没了孩子,皇帝正在盛怒之中,愉妃这一劫是逃不过了。难不成庄妃还能故意小产,栽赃给愉妃不成?
当下,动手拉人的人根本不留情,皇帝说了“拖进来”,他们还真的是将愉妃拖进来的,她那花盆底在地上磨着,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带到了殿中,随手扔下。
愉妃跪在地上,也哭了起来:“皇上,臣妾真的没有啊……是庄妃她血口喷人!臣妾协理六宫这几年,也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情都是臣妾的责任,庄妃的孩子便是皇上的孩子,皇上的孩子便是臣妾的孩子,臣妾既然视庄妃腹中胎儿为自己的孩子,又怎会加害呢?”
令妃站在外面,终于还是轻轻地走了进来,福身行礼,道:“皇上,这件事始终还是要有定论的,臣妾想……单看表面上的情况,是无法确定谁是谁非的……这种事情,终究还是有证据能够服人。”
她这话虽然说得小心翼翼,可其实也有触怒乾隆的风险,还好现在乾隆的怒火都在愉妃的身上,竟然怒极反笑,道:“去把当时在场的宫女太监都给我找过来问!难不成庄妃还能诬陷了她个贱妇吗?!”
愉妃在听到“贱妇”这两个字的时候,便是浑身一冷,竟然如置冰窟,她好歹还为乾隆生养过皇子,如今不过是因为一个新进宫的庄妃的一句话,竟然口出恶言,说她“毒妇”,愉妃脸色灰败,惨笑了一声:“皇上,臣妾尽心侍奉您这么多年,当初庄妃在承德的时候,臣妾也帮助过庄妃……庄妃娘娘——庄妃娘娘!您怎么能血口喷人?当初还是臣妾,将您从宫人的手中解救下来,带到了皇上的面前,您怎能如此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庄妃似乎也怒了,她满脸都是泪,此刻看上去是那样惹人怜爱,从乾隆怀中将一张脸露出来,她瞪视着愉妃,便嘶喊道:“我不曾有孕的时候,愉妃娘娘自然帮着我,一旦臣妾有孕,愉妃娘娘便变了吧?这后宫里处处都是肮脏,我恩将仇报?愉妃娘娘害我腹中孩子的时候,可曾想到过臣妾的苦楚?愉妃娘娘……我只愿你杀我都好,待我产下皇子,要我为您当牛做马都行,您为何要害我的孩子……臣妾的孩子啊……”
令妃在一旁当真是看得冷笑,只觉得这庄妃不好对付,不过庄妃既然也是想要趁机除掉愉妃,那么自己也不必着急了。只等着静观其变……
乾隆伸手指着愉妃,便骂她是嫉妒庄妃有孕,还说她当初也是怀过五阿哥的人,现在怎么如此心狠……
愉妃百口莫辩,知道今日在劫难逃,竟然是不说话了。
看她这样,乾隆只觉得最后的一丝情分也尽了,这愉妃也是进宫伺候这么多年的老人了,却不想今日如此糊涂……五阿哥去后,他还体恤过愉妃,如今来看,却是不必了。
不多时,便有十几个丫鬟被带到了宫外,乾隆只说:“给朕严刑拷问,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都发落去慎刑司,直接打死了!”
“嗻!”太监们下去吧了,顿时这宫外就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乾隆正待要继续教训愉妃,没成想却有大太监吴书来忽然到殿外去了,回来便在乾隆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乾隆强忍住怒气,竟然道:“带进来回话。”
进来的是一个小太监,吴书来道:“这小太监说是在庄妃落水的栏杆那里发现了什么,小东西,还不快说!”
吴书来踹了那呆愣愣的太监一脚,那小太监畏畏缩缩,从袖子里取出一节刷着红漆的栏杆木头来,便磕头道:“回皇上话,奴才在救庄妃娘娘起来之后,回头查了庄妃娘娘落水处的栏杆,这地上被人锯断了,只是放在那里看不出来,只要娘娘往栏杆边一坐或者一靠,必定会因为这一个小小的设计而掉落水中。而且……奴才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隐约记得地上被抹了香油……”
“大胆!”
乾隆当即将茶碗摔到那小太监的脸上,给他烫了个满脸的滚沸红肿。
小太监连连磕头,告罪着:“这实在不关奴才的事儿,只是奴才事后才看到的,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
吴书来也出言求情道:“皇上,这小太监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若不是他心细发现了,谁能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猫腻呢?”
乾隆也是气昏了头,庄妃这个时候听明白了,便哭喊了一声:“果然是有人要害臣妾的……”
她是大草原上出来的姑娘,落水之后便知道当时是有猫腻的,愉妃心怀不轨请她看牡丹去,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可疑。原本庄妃只是趁机想要栽赃愉妃,只要栽赃到愉妃的身上,日后整个后宫便是她独大了——愉妃现在是协理六宫,表面上愉妃与令妃的关系很好,只要愉妃倒了,令妃也会跟着被乾隆嫌弃的。
现在已经知道了原因,下一个便要来调查人了——
令妃已经准备好了,看了木然跪在那里的愉妃一眼,忽然道:“臣妾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愉妃身子一震,似乎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了。
她闭上自己的眼睛,竟然无声地冷笑了一声。
今日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冲着自己来的,现在令妃都要说话了,她还不明白的话,便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果然,令妃竟然道:“昨日愉妃姐姐宫中有一名宫人跑到了妹妹的宫中,说是害怕姐姐,还跟臣妾说了一些事情……臣妾只当是那宫人说谎,不想……”
说到这里,令妃似乎有些为难了起来,看乾隆看着自己,连忙解释道:“皇上,臣妾不是说愉妃姐姐与此事有关,只是那宫人所说的事情跟方才这小太监说的似乎没有差别。所以臣妾忽然有些惶恐起来,不过臣妾还是觉得这事儿跟愉妃姐姐没什么关系……”
“令妃,那宫人在何处,带上来!”乾隆一听就知道令妃是在包庇愉妃,这个时候可谓是愤怒至极,便发了火。
这一下,令妃便似乎是一片包不住火的模样,最后挣扎了半天,还是让人将那宫人带了上来。
那宫人一来便直接磕头,愉妃一看,竟然是她贴身宫女秀沐,顿时掐得手指着她,说不出话:“你……你——你这个小蹄子,竟然也背叛我!”
她已经用了一个“又”字,便是已经知道是令妃要害自己了,原本愉妃以为来的不会是什么大角色,左右她还有外朝的势力可以应付过去,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她的贴身宫女——这一下,事情若是闹大,便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够了!都给朕安静,秀沐,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乾隆暴怒无比,这个时候庄妃还在他怀里抽泣,他当真是觉得心尖尖都疼了起来了。
那宫女,这才支支吾吾地说了,竟然说是愉妃指使她的,当下便像是丢了一颗炸雷进来。
整个宫殿里的人都被这惊天一样的消息惊呆了。
这边在闹腾,消息便已经传了出去,到了慈宁宫这边,却是让众人都惊疑起来。
沁姑姑看了芳嬷嬷一眼,又看了冯霜止一眼,“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是很简单呢?”
冯霜止也皱着眉点了点头,只是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便已经大概地猜到了,令妃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的。之前按照冯霜止的计划,将庄妃怀的可能不是乾隆的种的消息透露给了令妃,如今却上演了愉妃加害庄妃的事情。
这一来,愉妃便没了,紧接着的会是什么呢?
令妃与庄妃还是容不下的,虽然搞掉了庄妃的孩子,可是庄妃只要在,对令妃便是一个很大的威胁,所以令妃还是要除掉庄妃的。只是办法在哪里?冯霜止当初的消息,不是没有用的。
不愧是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的人,令妃的算计很高。
怕是在愉妃没了之后,令妃还能打着是愉妃好姐妹的名头,拿着兴许是手上有的证据,揭发庄妃现在怀孕的事情,这个时候,便是她姐妹情深,为了愉妃而调查,又揭出了这样的一件大事,于是庄妃也毁了,整个后宫便是令贵妃一家独大。
冯霜止暗暗想着,得在这件事上加把火,只是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而已。
在这件事上做手脚的肯定不止庄妃一个,参与这一盘棋的人这么多,只是不知道谁才是最后的渔翁。
冯霜止无比平静,便又继续听着那边传来的消息。
说是那宫女供出了愉妃,愉妃早有了预谋,在她最喜欢的亭子里做了那样的设计,故意要引庄妃去,这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想必现在听着消息的也不仅仅是慈宁宫这边,各宫里都想着呢。庄妃肚里的孩子没了,便是各宫的喜事,如今愉妃又要倒了,当真是喜事一件连着一件的。只是她们又担心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祸事会到她们自己的头上来。
但是更劲爆的消息,永远是在后面的。
便是冯霜止在听到的时候,也是完全震惊了。
“……原本令妃娘娘还在死命为愉妃求情的,不想那宫女看不下去了,竟然说……说……说愉妃娘娘曾经指使宫人在十七阿哥的饮食当中下毒……”
十七阿哥,永璘——令妃夭折的幼子!
芳嬷嬷与沁姑姑,差点没端稳手中的茶盏,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却觉得这事情有些不一般,按照老佛爷的算计,这转折似乎也太……
十七阿哥的夭折,竟然是要怪到愉妃的身上吗?
可想而知,若是令妃知道这个消息。
果不其然,来报信儿的宫女又说道:“令妃娘娘觉得不敢相信……不过最后证据确凿,她失望之极,最后竟然没忍住出手打了愉妃……”
事情到这里,愉妃已经是墙倒众人推了,害了令妃的孩子,又害了庄妃腹中的胎儿,只有死路一条了。
冯霜止听戏也听够了,虽然知道这一场戏还没唱完,不过听到这里也有些累了。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太后估计是不会再叫她过去念书,冯霜止也就起身要离开,“时间不早,怕是太后不会找来了,臣妇这便回去了。”
“奴婢们送您吧。”
冯霜止走的时候,太阳才刚刚落下来,整个紫禁城都在这样血红的夕色之中,像是已近迟暮。
这沧桑的老人……
她不是这宫中人,却逃不开这一个局。
宫里的消息虽然传得快,可毕竟没有到毓舒那里。
她刚刚到家,便收到了毓舒那边的消息,说找些官太太去推牌,她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照顾了团子一阵之后,周曲便找来了,说是王杰大人那边有了消息——陈宏谋贪污的证据找到了。
当初王杰虽然是跟着陈宏谋的,也为陈宏谋做过事情,表面上陈宏谋是个清官,但背地里别人是不知道的。王杰是个正直的人,陈宏谋既然想要利用王杰,便一定要在王杰面前装出正直的清官模样——像陈宏谋年纪这么大的人,已经是可以告老还乡了,却还能更进一步,若是中间没有运作那还是假的。
陈宏谋也曾经阻止过王杰告御状说河工的事情,还阻拦过王杰跟陈喜佳的事情,当时的王杰便已经对陈宏谋有了一定的芥蒂,在接到了冯霜止的消息去查陈宏谋之后,便有一定的方向了——最怕的便是自己人。
王杰也曾经是陈宏谋的谋士,他对陈宏谋很了解,当初是根本没怀疑过陈宏谋,可是如今有了疑心之后一想,便觉得处处都是问题。
除了王杰那边的消息之外,连霜城那边似乎也有了消息,只不过连霜城是为了他自己的。
冯霜止看完了周曲递上来的消息,考虑了一下,便将这几页纸递给了周曲,“近日我算是很忙,有的事情兴许你也能够帮我处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