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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季桓之说,“天色暗下来了,大概到未正了吧。我们在这儿待了快八天了。”
熊广泰“嗯”了一声,好像是回答一样。
“你听见没有,瞌睡大王?”季桓之说,他对这一位在大白天也会呼呼大睡感到很不耐烦,因为他自己即使在夜里也很难合上双眼。
“什么呀?”熊广泰问。
“你说了些什么?”
“我说,”季桓之说道,“我们在这儿待了快八天了。”
“这是你的过错,”熊广泰说。
“怎么!是我的过错?……”
“是的,我向你建议过我们逃掉。”
“拔掉铁栅栏,或者把门撞破吗?二哥,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可能这样简简单单地走掉的。”
“说真话,”熊广泰说,“我可以简简单单地走掉的,只是我觉得你很蔑视这祥的走法 。”
季桓之耸耸肩膀,道:“还有,出了这间房间并不是万事大吉了。”
熊广泰问:“为什么出了这间房间并不是不是万事大吉?”
“不是万事大吉,是因为我们既没有武器,又没有通行的口令,我们在院子里走不到十步远就会碰上东厂的番子。”
“好呀!”熊广泰说,“我们打死番子武器也有了。”
“是的,可是,在他没有完全断气以前,这帮番子会大喊大叫的,至少,会发出呻吟声,这会惊动其他人出来。我们就会受到围捕。”
“这有什么用处?”熊广泰说,“反正我们要出去的。”
“二哥”季桓之说,“你知道吗,为什么武馆的师傅从来不亲手和人打擂?”
“不知道,”熊广泰说,“不过我很想知道。”
“这是因为当着他的徒弟的面,他担心会被对手捶爆。”
“那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别人就会嘲笑他,武馆师傅是永远不应该被人嘲笑的。”
“武馆师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们作为冒险家,应该永远不会失败,也不遭到人耻笑。最近我们在建州受到了挫折,我们给打败了,这是我们的声誉上的一个污点。”
“我们是给谁打败的呀?”熊广泰问。
“被朱载培。”
“是的,不过我们已经把朱载培淹死了。”
“我当然知道,这多少会在我们的后代的精神上为我们恢复一些声誉,倘使我们的后代偶然还关心我们的话。但是,听我说,二哥,尽管朱载培不能轻视,但是卢受在我看来要远远比朱载培厉害。我们无法同样很容易地把他也淹死。我们要留神观察,小心行事;因为,”季桓之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们两个人也许能抵得上他们八个人,可是我们两个人不等于我们四个人,你自然清楚。”
“这是真的。”熊广泰说,他也叹了一口气,回答季桓之的叹气。
“那好,二哥,你就学学我的样,在房间里前后左右踱踱方步吧,一直踱到有大哥他们的消息传来,或者我们想到什么好主意为止;不过千万别再像以前那样老是睡觉了,没有什么比睡觉更会叫人思想迟钝。至于我们的前途如何,也许不像我们最初想的那样严重 。我不相信卢受会打算砍我们的脑袋,因为不经三法司是不能砍我们的脑袋的,而一进行审讯就会引起轰动,一轰动就会引起大哥他们的注意,到那时候,他们不会让卢受为所欲为的。”
“你说得真有道理!”熊广泰赞叹地说。
“是不坏,”季桓之说。“还有,你知道吗,如果他们不对我们进行审讯,如果他们不砍我们的脑袋,那准要把我们关在这儿,或者送到别的地方去。”
“对,一定会这样,”熊广泰说。
“那样的话,大哥他们不可能不会发现我们待的隐秘的所在,于是,解决问题的时间到了。”
“是的,何况待在这儿也不是完全不舒服,除了有件事不习惯。”
“什么事?”
“你注意到了没有,他们一连三天都给我们吃炖羊肉。”
“没有,不过你不觉得炖羊肉挺好吃的吗?吃多了也腻味倒是真的。这样的话,下次他们再送羊肉来,我就帮你抗议一下。”
“还有,有时候,我真想家,我有很长时间没有回登州豪宅了。”
“得啦,暂时把你的豪宅全忘掉吧,我们以后会重新看到它们的,除非卢受已经把它们夷为平地。”
“你认为他敢做出这种蛮横的事来吗?”熊广泰担心地问道。
“不会,如果不是卢受而是苗御鸿,是会下决心这样做的。我们现在的这一位对手实在太平庸,不会冒这样的险。”
“这样啊,你叫我放下心来了。”
“好啦!你就像我一样脸上装得高高兴兴,一起和看守说说笑话,既然我们无法收买这些番子,那就设法使他们对我们有好感。二哥,当他们走到铁栅栏外面的时候,你要尽量奉承他们几句。直到现在,你总是向他们挥拳头,你的拳头越是叫人敬重,就越是没有吸引力。唉,我多么想身边能有五百两银子也好。”
“我也一样,”熊广泰说他不愿意在慷慨方面比不过季桓之,“我会给一千两。”
两个犯人正谈到这儿,东厂的一名档头走进来了,走在他前面的是一个番子,还有两个人拿着放满盆碟的柳条筐,那是送来的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