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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与王坚翻脸后,魏晓飞的心情也并不是怎么痛快的。队里大一点的姑娘,年前都出了嫁,几个小一点的姑娘,每天恋着玩扑克,她着实瞧不惯。桂芳虽然已有了孩子,因没出队,况且她手又巧,闲时,晓飞也好往她家来坐坐。年三十,桂芳怕爸爸寂寞,反正东西院住着,索性把满月不久的孩子也抱了过来。徐万与魏三乐是同甘共苦的老战友,因此,魏晓飞随着桂芳来徐家便是不足为奇的事。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前脚进来,王坚后首就跟上来了。他进来时,她也想马上走开,因怕人看破,于是她也是咬着牙坐下来。
徐万见王坚低头不语,便无话找话地问:“王坚,你家的饺子包完了?”
“包完了。”王坚机械地答应着。
“哟!这不是王大姑娘吗?”
话音未落,门口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小媳妇。王坚被她的话给弄了个面红耳赤。抬头看时,只见她怀里抱着个“哑哑”作语的小男孩。她中等身材,体质很健壮,往那一站,像个石头墩子。齐耳短发用卡子夹在了脑后。圆圆的脸上,肤色微黑,两个脸蛋红红的,似有肺病的症状,不过,她从来没得过病。嘴小而薄,一双细眯眯的眼睛,说话间笑眯眯地只有一条缝儿。她穿着一个带大襟的深蓝布的布衫,下罩一条崭新的灰布裤子,脚上穿着一双新做的千层底棉布鞋。她坐在炕沿上,抬起的脚脖子露出的袜子也是新的。这身着装倒真是除旧迎新的一个典型。
“王坚呐,看你把我嫂子看的,一会儿我哥过来,你可小心挨揍!哈哈……”
王坚尴尬的不知所措!中贺媳妇边撩开大襟奶孩子边瞪着小姑子桂芳。她说:“都让玉君把你这张嘴教坏了!”
“王坚,”桂芳擦着笑出的眼泪,仍然笑嘻嘻地说:“看你像个小媳妇,赶明个再也用不着掏钱去外边找了。”
“说些废话!”中贺媳妇仍发着桂芳的恨。
“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不做好事。”魏晓飞故意旁敲侧击,她要让他趁早死了那份野心。
王坚也不是呆子,自然理解她那一语双关的用意,弄得他哭笑不得。
“王坚,过年也没做衣服?”又是桂芳开口。
“没有。”
“做不做衣服倒是小事,你爸那人呀,也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徐万边装烟边说。
“有什么琢磨的!我看咱队有了他,每年能省几十把大笤帚。他一过除土坷垃外,没有不捡的东西。”
“看你嘴损的!”中贺媳妇终于忍不住笑了。
“谁不知道他,啃了排骨肉还要用骨头熬油。王坚,这话不假吧?哈哈……哈哈……”桂芳一阵大笑,把怀里的孩子吓得直哭。
徐万索性一拍大腿,提高嗓门助兴道:“喜财喜财!实际上那大票子都在旮旯里喊怨呢!它们一定在喊,快把我们放出去吧,我们都要憋死了——”
因为徐万平日里很少说笑,加之今天的话幽默含蓄,所以连王坚自己也忍不住不笑。
惟独魏晓飞没笑,而且慷慨地发表着自己的主见,说:“要我看,穿着的好坏,并不能决定一个人心灵的美与丑。穿得漂亮,不一定就风流,穿着朴素,心灵不一定纯正。这是不可违背的辩证法。”
自打进来,王坚一直在窘迫之中,听了魏晓飞的话,更觉得不自在。一场噩梦已经过去,在这除夕之夜,你魏晓飞总该有点涵养吧?何况我王坚并不是那种你认为的无耻之徒!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接上了她话茬:
“唯物主义者应用辩证法,唯心主义却是另一码事。”
王坚的话把魏晓飞给震动了。隔着蜡烛的光亮,只见王坚的面颊明显地消瘦了。他那双黑幽幽的大眼睛,比以前更加深邃,恰如深潭里的秋水,清澈得动人。可是,当她意识到自己此身的处境时,又慌忙地收回目光,暗暗地骂着自己“贱骨头!”她边平静自己的心情边说:
“未知的事情,可以用辩证法去推测。在事实面前,运用辩证法,岂不是颠倒黑白,自相矛盾。”
“颠倒黑白者可以无的放矢,但它经不起生活的考验。”王坚不知自己今天为何要说这么不痛不痒的话。反正他觉得应该表白一下自己的心里。因为他不是在追求失去的、不可得到的爱情。
“呀?”过堂门口,麻兴福把脑袋探进来的同时,这么喊了一声。
“来,过来坐坐。大过年的,也没什么可忙的了。”徐万站起身与他打着招呼。
麻兴福走进来,拉过徐万让给他的板凳,一屁股坐下,抓起桌上的水碗,咕咕地喝干了一碗水,然后叹息着抓过了一把瓜子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