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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红官正在院中修剪花枝,听说红喜带来了那人的消息,他手中的剪子一顿,脸上闪过短暂微不可察的笑容,赶到前堂时,就看到跑进来的红喜。
红官人还没坐下,就问:“红喜,他怎么说?”
红喜跑得气喘吁吁,激动地说:“来来来,他要来。”
“那他……”
“人我已经带来了。”
没想到这么快,他都还没做好准备。
听他这么一说,红官探头一看,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休闲,斜挎个包,看起来很清爽,只是和红官对视一眼之后,那人就低下了头去。
红官将他扫量了一遍,缓缓坐了下来,眼里浮现的星光好像一下散了去:“你叫‘北极星’?”
小伙子有些手足无措,进来时有偷偷看了眼这个不太像现代人的小哥,心里一阵打颤,怎么大户人家招工都这么严肃吗?
“是、是……”他回答得有些生硬。
红官注视着他,小伙子很拘涩,被红官盯得很不自在。
红官转头问红喜:“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红喜说:“在码头。”
看红官的神情不对,红喜立马问:“怎么了先生?他不是吗?”
红官摇了摇头,气质不对,这双眼更不像,真正的北极星那双眼他印象深刻。
“八成是以为我们在招工。”红官扶着额头,淡淡地说。
“怎么你们不是在招工啊?那找我来干嘛?”小伙子突然硬着头皮问。
“啊?”红喜一脸懵,“我也没说要招人啊……哦你以为我们要招工,所以冒充的是不是?”害他白费那么多劲,还害红官空欢喜一场,红喜有些生气,走过去一把抓起对方的衣服,就要开揍。
“我就是北极星,码头那些工人都知道,就是他们送的外号,你去打听打听看我有没有冒充。”那小伙也着急了起来,抱着头就想躲。
红官出声阻止:“红喜,是你不对,没说清楚,送人家走吧。”
“等等,老板,要不您就留下我吧,我什么都可以干的。”小伙子还想说什么,就被红喜拽走了。
从前红宅招人的时候,都是红福在负责筛选。外头许多人听说可以为红官办事,挤破脑袋想来应聘,保洁打手跑腿什么的,不论待遇多少,能亲近这位长衫先生就好。
可在红宅办事的人都知道,红官用人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干净,无背景无前科无仇敌,进来之后,堂堂正正做人,认认真真做事就好。
可就这么个标准,想要找到合适的人,也如同大海捞针。
红福从外头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心想从前也没听红官提起过这么一个人,怎么突然间找了起来呢。
人一进后院,就瞧见红官准备点烟,抓个正着。
“先生!”红福这一声喊,红官的手抖了一下,心虚地笑了笑,自然顺手收起了烟盒火柴盒。
红福禁不住叹了声,他家先生也烦人唠叨,能见好就收就算了,不提了。
“先生,听说您要找的人找到了?”红福顺便一提。
红官摇头说:“他不是。”
红福有些奇怪:“先生,这‘北极星’到底是什么人?”
红官回答:“故人。”
红福跟了红官十来年,也没见到与他有过什么交情的人,要说计医生还算一个,林耀堂也是几年前才知道的,先生藏得够深的啊。
知道红福疑惑,红官继续说:“十岁那年,他救过我,但受我连累被解家断了腿,从此就找不到他了。”
“原来是这样,”红福心中有数,是该好好补偿人家,“先生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光记得名字不行,这大海捞针的。”
而且这股风放出去,说不准有多少人会冒充呢。
红官眸子精光微闪,红福的话提醒了他,上一次在关内,因为红官的话,少年才改的名,“北极星”是少年随口说出来的,事实上不能作数。
如果这么多年也没正式取名的话,少年应该还叫“灾星”才是。
“不对,他不叫北极星,他应该叫灾星。”
红官这话把红福给愣了下,他家先生怎么就跟天上星星打交道了呢,这都什么人取的名字,哪有人叫灾星啊?
“先生确定没有搞错?”红福语气有些质疑。
红官苦笑了下,灾星确实不是个人名。
他按印象中的少年长相描述了遍:“比我大几岁,个子高,长得结实,挺精神。”
红福知道他家先生形容人长得好看,都说是“精神”。
“那双眼很黑,但有星芒。”红官补充了一句。
红福一听,这和大海捞针的区别就是,这根针粗了点。
但还是得安慰一下红官,红福说:“先生放心,就算翻遍整座南城,咱们也要把他找出来。”
“可能已经不在南城了。”
“这不好说,先生不要想太多。”红福看了看手表时间,催促红官去休息,下午三点还有人要过来咨询闯关的事。
“你说来的人是计医生介绍的?”红官想起计承曾经跟他提了一嘴,当时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真就介绍个人过来,要不把计承发展成为中介?但好像他不缺客户。
“是的,是计医生患者的爸。”
计承病人的父亲?计承第一个病人不是他吗?
看红官皱眉头,红福连忙解释说:“哦是计先生治过的一条狗的主人,这些人通常把养的动物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叫习惯了。”
红官点点头,说:“说下具体情况。”
红福说:“听计医生说,这位老先生的儿子,也就是那条狗,死了,因为过度思念,后来得了抑郁症,想来寻求解脱。”
在红官这里,解脱有两种解释,要么活得洒脱,要么死得干脆。
“老先生是一个人来吗?”红官问。
“本来计医生也要过来的,但他临时有事,就没有陪同了。”
“他家里有其他人吗?”
闯本命关这事就如同做一个关乎生死的大手术,必须要患者本人和家属同意并签字确认才行。
上次林耀堂独自一人来,是因为他在世并无亲属,什么都得他自己做主,遇到这种情况,只需要闯关者自己本人对结果无条件负责就好。
红福摇了摇头,说:“过来咨询的只有老先生一人。”
“好,午饭不用叫我。”红官转头向房间走去。
红福看红官那消瘦的身板,都忍不住叹气,他再这样厌食下去,估计得辞退厨子了。
湿漉漉的地面积了不少污水,昏黄的路灯照出了空气中的水雾,一片片黄乎乎的投影照得地上一块亮一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