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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看到了周衡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对他无可奈何,楼道松开周衡的手腕,往后退了半步,周衡出了一身汗,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的,楼道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背后全湿了。
旁边看热闹的大臣看这边结束了,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国师面色也不大好,但太子爷的病情也没有好转,这是什么意思?
永乐帝伸长脖子,对于结果很好奇,道:“怎么样?”楼道一咬牙,他脑海里翻江倒海,知道这周衡是有备而来。
楼道当然产生了危机感,一个深受永乐帝怀疑的太子爷不能把楼道怎么样,但只要想到周衡背后的人现在还在紫禁城就不可能不会产生危机感,最可怕的是这人熟悉自己的武功路数。
京都不崇尚武力,楼道一枝独秀因为武功高强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现在格局被打破了,在原本群羊聚集的京都出现了另外一头猛兽。这个神秘人若是对自己起了杀心,那楼道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紫禁城。
楼道朝永乐帝道:“太子爷重伤,臣为太子爷疏通了经脉,静养半个月即可。”周衡捂着胸口听楼道在那儿瞎扯,这人刚刚要了他半条命,周衡抬起头,只能装作一副无害的样子,朝楼道一点头,道:“谢过国师。”楼道也朝周衡行礼,道:“太子言重了。”两人之间客客气气的,一人谢得真,一人谦逊得也是真。
齐王殿下暗自松了一口气,右丞相陈怀宏道:“国师还有什么话可?”楼道当然无话可。
永乐帝为难起来,他就算是再想保楼道也需要让人心服口服,道:“按律该如何处置?”
“这……”朝臣们突然犹豫起来,他们摸不准永乐帝的看法,万一此言一出得罪了国师,他日国师东山再起,谁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一直没有话的燕王突然大叫道:“剥皮抽骨株连九族!”这句话也只有燕王敢,此言一出更加难办,因为楼道的九族包括楼贵妃在内。
楼道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此事真有蹊跷,若是真要问罪,恳请陛下只治臣一人之罪,万万不可牵连妹。”永乐帝揉了揉眉心,他当然舍不得楼贵妃,接着楼道的话继续问道:“何处蹊跷?”楼道知道永乐帝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如同抱住救命稻草一样连连抓住,今日不可能再拿周衡一事开刀,只能另寻机会,道:“那胡人舞者死了吗?”永乐帝望向刑部尚书,刑部尚书道:“没。”他们刑部做事留余地,一个人若还有用处,案子没判完,证人都会留下一条命。
楼道听闻放了心,道:“可否再审一次?”
“再审一次?”刑部尚书皱了皱眉,这是对他们刑部有微词吗?燕王殿下听到这话,永乐帝竟然还敢给这妖道一次机会,喊道:“历来没有再审的道理。”楼道:“此时牵涉复杂,还请再审一次!”楼道在朝廷中没有同僚一,没人会站出来为他话,但他有最大的底牌——永乐帝。
还有永乐帝背后的楼贵妃,楼贵妃不会看着自己亲哥哥遭人陷害。楼道是墙倒众人推,在场的朝臣恨不得都在他身上踩一脚,而周衡在此时突然道:“国师刚才一番诊治真好受了不少,果真是有大神通,难怪父皇如此宠信。”楼道有点狐疑的看着周衡,对方压下一口血,明明是难受得很,竟然会替自己话,周衡淡淡道:“兴许国师是被冤枉的,请父皇再审一次。”永乐帝看了一眼周衡,他重伤时是面色惨白的,低眉顺眼的,跟陈皇后有七八分相似。
永乐帝前面十几年是把他当世间珍宝一样对待。后面几年觉得怪,周衡在他眼里就是一张看上去洁白无瑕的白玉,但看着过于干净,干净得不正常,每就想让人找点不痛快,恨不得把脑袋伸进周衡的心里,掂量掂量这颗血淋淋的心,看看底哪里不正常,是不是真是个怪物的心。
永乐帝派了锦衣卫陆川柏去查他的身世,那是他距离周衡身世最近的一次,结果什么也没查到,但就算是没有证据也不能消解他心头的怪。
那是一种直觉,永乐帝中觉得自己是一片真心喂了狗,前面十几年被陈皇后耍的团团转,他养了一个怪物,这个怪物看着好看,长得乖巧,迟早有一会露出青面獠牙会长大吃了自己。
永乐帝不敢入睡,时常会梦到陈皇后,陈皇后在梦里也不哭,只是定定得看着他,把他看得头皮发麻。
但大多数是梦到周衡,他老做同一个梦,梦里还是在金銮殿,周衡身穿黄金铠甲,手持重剑,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周衡每走一步,就一句永乐帝的罪孽,他昏庸,他祸害下,他无能,他母亲惨死。
然后剑起,咣当一声,永乐帝才发现自己脑袋掉了。脑袋掉了却还能看,他看见周衡对他取而代之,坐上了他的龙椅。
他心中不甘想要把周衡赶下去,但他动弹不得,没有力气,只能看着,死也不能瞑目。
这是一个怪梦,自从陈皇后死了,他就经常做这个梦。永乐帝觉得这个梦不简单,是有寓意的。
直到他遇到了楼氏兄妹,楼贵妃能让他安稳入睡,楼道能许他一个长命百岁,真做那万岁爷。
只要自己活得久了,周衡一辈子都没上位的机会。永乐帝不会放弃楼道,他放弃了楼道,噩梦就会回来找他,不定还真的成真了,哪怕他背负骂名也不能放。
周衡给了永乐帝台阶,永乐帝就顺着走,道:“那就依太子的,先将国师暂押刑部,再审刺客。”燕王殿下一听这个话心中一寒,他也想学太傅大人一头撞死在金銮殿,好让永乐帝看清。
但燕王殿下知道,没有用,他一家老全死在这里都没有用。燕王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捂着胸口砰得一声倒了。
燕王殿下倒在周衡脚边,瞪大眼睛,目光如炬似乎要把周衡烧出两个窟窿,眼里一直在问,为什么?
周衡抽开自己的脚,眼看着宫人把燕王殿下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拍打后背,赶忙把他抬到太医院。
而燕王被人一路拖着走,还在质问周衡,为什么?群臣们也是失望,他们以为这是一个一口气铲除国师的大的好机会。
这件事太蹊跷了,永乐帝竟然不顾自己的宗亲,反而站在国师那边。主要是有些不解,为什么太子爷会最后关头替国师话。
周衡知道永乐帝不会轻易放弃,虽然不知道永乐帝和楼道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楼道不可能会这么轻易铲除,旁的权臣是控制朝堂,而楼道是控制了永乐帝的心。
这是第一次周衡和楼道交锋,楼道已经像是一棵树扎根在永乐帝的心里,仅仅凭着一个刺客的供词就想置他于死地简直方夜谭。
左右丞相忙了三个月,出了无数的计谋都不能撼动国师一丝一毫的地位。
此时还不如卖对方一个面子,显现自己的孝心。周衡捂住胸口,突然猛咳了一声,道:“父皇……”永乐帝被周衡叫了一声,觉得自己今日太过折腾周衡了,这算不上是什么柔情,他当初不顾周衡伤势把他叫来本来就像是叫一条猫狗一样,道:“太子回去好生修养。”永乐帝顿了顿,又赏赐周衡名贵药材让他好好养伤。
周衡连谢恩都被永乐帝免了,被人搀扶着出去。周衡走的时候路过楼道,楼道已经被铐上手铐,旁边两个带刀侍卫把他围住。
周衡和楼道对视一眼,楼道还是好涵养,竟然也不急躁。周衡知道楼道一定会想尽办法翻身,不久之后还能在朝堂上看到对方。
周衡和楼道之间的戏还有的唱,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周衡收回目光,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他的目的不是来铲除楼道的。
今日起,庙堂之上再也无人会看这位太子爷。周衡想要的不是楼道的命,而是威慑,他今要的是永乐帝的态度,太子解了足禁,没人摸得准永乐帝的看法,现在摸准了,永乐帝和周衡之间的关系正在破冰。
这是一个信号,群臣们对这种关系最为敏锐。之后周衡的路将不会那么难走。
伏城站在崇华门前,此时太阳高升,都快晌午了,阳光略微刺眼。伏城站在这里显得太奇怪了,守门的人看了他很久,还以为他是不要命的双刀会的人。
结果发现伏城只是站着,刚开始的时候吃个饼,饼吃完了就看着崇华门,好像要把这扇门盯出一个洞。
守卫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大概是个疯子,也没搭理他。过了一会儿崇华门洞开,一顶八抬轿子缓缓出来,然后就这样在他面前站定。
帘子被撩开,露出了一个蜷缩着的周衡。周衡一出宫门就卸下面具,再也难以掩饰自己的脸色,他吐过一口血,五脏六腑都疼。
周衡病恹恹的歪在轿子里,眉头一直紧皱着,现在已经快初冬了,重伤之后冷得厉害,身上裹着一件披风,只露出了一张脸。
而伏城没有马上上轿子,他一手撩着轿帘,站在轿子口,如同一座山一样挡着。
周衡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却觉得伏城应该表情不太好。周衡想喊他上来,还未跟伏城些什么,便被猛地跨进来的伏城抱了个满怀。
伏城这个拥抱跟之前的完全不同,带着一股霸道,把周衡困在轿子和自己的臂弯之间,好像这是全下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