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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廊的宽度不大,她的双鞭收敛了七成,只以三成长度应战。
欧阳妅意纤手交叉挥舞,两名守卫只来得及看见金刚钻在火把反照下闪耀出来的光亮,一瞬,细鞭打掉他们手上大刀,两人反应不够快,金刚钻随着细鞭绕了一圈,重重击中他们脑门,两人应声而倒,陷入昏迷。
暗廊尽头,是一间地底屋舍,只有两扇铁门,以粗大钢炼及钢锁缠绕。
「古初岁!」她使劲拍门,铁门磅磅作响:「你在里面吧?回答我!」
古初岁本已睡下,却被门外声音唤醒,一时之间,他以为自己在发梦,才会在地牢里,听见欧阳妅意甜美的嫩嗓,可是铁门传来的拍打声也不容他无视。
梦,不会响得连暗牢石墙也在震动。
「古初岁──」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她拍得掌心发红。
「妅意?!」古初岁惊醒似地弹坐起来,瞠大眼眸,不断听见有人拍着铁门,叫着他的名。
真的是她?!
「妅意?!是妳吗?」
「对啦!」欧阳妅意隔着铁门回他。太好了!铁门后,真的是他!她听见他喊妅意的声音,双眸发热,鼻头发酸。
古初岁迅速来到铁门旁,双手扶贴门上:「妳怎么会在这里?!妳也被赫连瑶华捉来了吗?!」他担心一整日的事果真发生了吗?!赫连瑶华从严家当铺将她掳来──
「我?我没有呀,我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才来的!」啧,这铁门没有半处可以和古初岁对望的小窗,她不喜欢看不见他的脸!他有没有被赫连瑶华伤害?被剖开胸口的伤,痊愈了没?
她想看他!
她要看他!
「妅意。」
她的裤角被人轻轻拉扯,她低头,看见古初岁的手,从铁门下方一个小洞探出,她马上跟着伏贴在地,这处方便守卫为他送来三餐的小小缺口,同时满足了她与他的思念,四目胶着,他笑,她哭。
她反握住他的手,激动不已,一看见他,眼泪又不听使唤。
「幸好你没有事……我以为你死掉了……」呜呜呜呜呜。「义哥说他看见你被剖开胸膛,他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死掉了……」
「妅意,别哭……」他想为她抹泪,却做不到,他的手,被她紧紧握在掌心,无法动弹。他瘖哑的声音,听起来比她更像在哭泣。
「对,不能哭,我要赶快把你救出来才是。」欧阳妅意收拾泪水。救人工作还没做完,婆婆妈妈哭啥呀?!要哭也得等古初岁离开地牢,有办法将她抱在怀里时,她再来哇哇大哭才有他能安慰她。「我去找钥匙……」她放开他的手,准备去搜昏倒的守卫之身。
「钥匙在赫连瑶华身上。唯一的一把。」古初岁要她别白费力气。自从他逃过一回之后,多疑的赫连瑶华便不愿再假他人之手保管钥匙。
「我们当铺时常会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宝箱被送上门来典当,但当客往往都说钥匙弄丢了。」她突然这么说,取下簪在发髻上的细银钗。
「什么?」古初岁不明白她冒出这句话的涵义为何。
「所以,我们当铺每一个人,都养成开锁的好本领。」这是当铺人员必备的基本功夫。
欧阳妅意才说完,喀喀两声,铁门外就传来钢炼被人扯开,丢在地上的匡鏮声,乌沉色的铁门正吃力地缓缓开启,暗廊墙上,火炬光亮,拉长了欧阳妅意纤细的影子,笼罩在他身上。
暗牢里,不会有希望。他总是这般绝望想着。
暗牢里,不会有光明。他从来不抱期待。
暗牢里,不会有他最期待的身影。
原来,他错得这般离谱。
希望与光明,随着他期待的身影,扑进他怀里。
他被抱着,还能清楚感觉到环绕在他后背的纤臂,使出了多重多大的力量在拥抱他,枕靠在他胸前的湿濡粉腮,以泪水,炙烫他,古初岁忍不住吁口气,那是心满意足的喟叹,回搂着她,将她按紧在心窝处。
她的发香,让幽暗地牢里挥之不去的腐霉味,不再成为他所能嗅到的唯一空气,她温暖得令他忘却地牢有多湿多冷多孤独。
「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但不是在这里,我们走!」欧阳妅意恋恋不舍地离开古初岁的怀抱,地牢实在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随时都会有人从背后出现,打断说话兴致,她可没忘掉这里是赫连瑶华的地盘。
「妅意,等等。」他拉回她,倏地低头吻她,她虽吃惊,但吃惊过后,她也开始回吻他,欢迎他探索她的甜蜜芬芳,她太怀念他的气息和温暖。然而,他没有吻太久,被两人濡唾染得湿润的唇瓣分开了,她失望低吟,像只未获餍足的猫儿,他以指腹轻刷她的下唇,为她拭去唇上的唾,告诉她:「妳方才中毒了。」他在火光照耀下,看见她脸色不寻常,是中毒的迹象没错,他这一吻,解去毒性。
欧阳妅意瞬间回神,大惊:「咦?我中毒了?!有吗?」她完全没有感觉!
「是慢性毒,通常以饮水或熏香,长时间渗入人体。」幸好,她的毒性似乎不深,应该才接触毒性没几日。
饮水……她与赫连府里众人喝的是同一口井的井水,她要是中毒了,那些在府里工作二、三十年的老奴们,岂不是毒入膏肓?
至于熏香,她只记得赫连瑶华房里总是点燃着的香味,飘满整间屋子,她去为白绮绣梳髻时,老觉得那味儿香归香,着实太浓了些,常常她走出房,身上却仍是得香上好几个时辰。
那是毒吗?
一天只在里头待不到半个时辰的她,轻易就中毒了,泰半时间都在房里陪白绮绣的赫连瑶华怎么办?
「我在赫连瑶华房里,嗅到一种很怪的熏香味,是那个吗?」她不怀疑饮水,倒是对于赫连瑶华房里的怪香味感到困惑。
「没错。」他早已看出赫连瑶华也中了毒,而且时间和伤害都比欧阳妅意更严重。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哪个白痴会对自己下毒?
「为他的妻子。这种毒,能使尸身不僵不腐。再辅以浸泡毒水,白绮绣死亡多时仍能维持生前模样,不需意外,但毒水对寻常人身体损伤更大,赫连瑶华不可能让他人碰触自己爱妻,必定事事亲为,抱着白绮绣一块儿浸入毒水池……」
她懂了。赫连瑶华为了白绮绣,不在意自己会吸入多少毒性,他一心就是想保存好白绮绣的肉身,寻找着能使她复活的办法。
这种男人好可怕、好偏执、好疯狂,也好……傻。
「说不定毒发死掉了,对赫连瑶华才是好事吧……」她有感而发,低叹,为了一个恶名昭彰却又在爱情里纯净无比的男人。
欧阳妅意叹完气,握紧古初岁的手。她比赫连瑶华幸运太多太多了,古初岁仍活生生地在她身边,若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允许,她真的好想双手合十地跪下来,诚心诚意感谢老天、感谢任何一个保佑他平安无事的仙佛──虽然她也念不齐祂们的佛号啦。
「走吧。」她心里暗暗发誓,她不要放开这只手,说什么都不愿意再放开……
「妅意。」他又拉回她。
「怎么了?我又中毒了吗?!」不会吧,这地牢里不会也处处飘毒吧?!
「不是。」他摇头,面有难色地凝望她,口气迟疑:「妳……不怕我吗?」
「嗄?」她一时痴呆,反应不过来。
「我……我的身体里有……」一只教她嫌恶的蛊虫。
他的欲言又止,她明白。
「我若会怕,现在就不会在这里。」欧阳妅意直挺挺站在他面前。他以为她是抱持着多大的决心和毅力,在赫连府里冒充婢女?她在严家当铺中只要不犯错,过得全是富家千金一般的好日子,纤手不沾阳春水,十指说多嫩就有多嫩,为了找他,她什么苦差事都能做,擦桌抹地扫花园,样样难不倒她。
是谁让她甘愿做这些?
是他。
只要能找回他,无论多辛苦,她都能吃苦当吃补。
「我一开始不知道金丝蛊是啥玩意儿,如果牠是虫类的一种,我会怕牠,因为我从小被虫吓破胆,但是我现在知道金丝蛊是什么,我不会怕牠。」她朝他微笑。
「妳知道金丝蛊是什么了?」他还没有机会向她说明金丝虫为何物。
「牠是你的救命恩人嘛。」没有牠,现在的她,应该只能抱着他的尸体哭,她没有任何理由讨厌牠,她甚至比谢天谢地更谢谢牠。
金丝蛊,是蛊族圣物,蛊族人却因为牠,近乎灭族。
金丝蛊,是蛊族父母送给孩子的礼物,盼望金丝蛊的保佑,能让孩子健康长大,蛊族孩子却也为牠,饱受贪婪外族人的赶尽杀绝。
金丝蛊,让他沦为药人,全身上下皆是毒,虽可救人,也可杀人;金丝蛊,让他受尽非人折磨之后,仍无法求死解脱;金丝蛊,让他成为赫连瑶华觊觎的救妻良药,欲杀他取心──他对金丝蛊的爱与恨,复杂难分,他感激牠让他活着,有机会遇见她;他又恨牠让他痛失家人族亲……
她却……用了一句话,消弭掉他对金丝蛊的恨。
牠是他的救命恩人,牠尽牠最大的力量,保护他,牠不求回馈地反刍血肉,吐出成丝,缝合他每一处伤口,牠并不懂人间险恶,牠只知道牠要守护这具喂养牠出生的身躯,他对牠而言,是个差劲的主人,他的伤,要耗费牠吐丝的力气,他伤得多重,牠便多疲累,若有朝一日他死去,也是牠已经负荷不了,吐尽蛊丝而亡。
他凭什么否认掉牠的努力?牠让他活下来了呀……
牠让他活下来了,还能继续见到欧阳妅意呀。
「牠救了你,我感谢牠,衷心感谢牠,我收回我上次污蔑牠的那三个字,我跟牠道歉,请牠不要生我的气。」她认真地对着他的胸口双手合十,外加鞠躬弯腰。
多率真温暖的女孩,她让他的心,几乎要化掉了,睡在心窝的金丝蛊,彷佛因而醒来,听见她说话,被她感谢,整只乐融融又害羞地扭捏蠕动,带来搔痒酥麻。
「妅意……」他只能挤出这两个字,用了最深刻的感情,在嘴里喃着。
「再不走真的不行了,我刚打开石墙,那声音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我担心有人会听见,引来守卫会很麻烦。」欧阳妅意这一次如愿拉他奔出走道,古初岁没再拉回她,而是乖乖尾随她身后,让软嫩柔荑与他十指缠绵。
书房外,灯火通明。
最糟的情况,被她说中。
本想悄悄救走古初岁,不惊动赫连府里半个人的天真妄想,完全破灭。
赫连瑶华率领一群执刀守卫,在书房外形成天罗地网,等候擅闯暗牢的小老鼠自己乖乖自投罗网,暗牢没有第二条路可逃。
等久了,小老鼠总是会出来。
只是赫连瑶华没料到,那只小老鼠竟会是近几日为爱妻梳发的小婢女。
「妳为什么会在这里?」赫连瑶华不眼拙,瞄向两人紧扣的手:「妳是卧底?」
「我是来救他的!」欧阳妅意无惧地回瞪他,并护在不懂武艺的古初岁身前,谁敢动他,就得先拚过她。
「欧阳妅意?」赫连瑶华稍稍沉吟,猜出她的身分,同时也肯定了他的猜测。之前她来为绮绣梳髻,他当她是无关紧要的小婢女,没问过她的名与姓,现在想想,是他疏忽了。
「你怎么认识我?」她欧阳妅意威名远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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