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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去后院,地上正摊晒了一筐切了片的药料,师傅提起筐将那味药翻了几翻,一股焦苦的气味随之翻了出来。
我提鼻一嗅,该是五加皮,又似有不同。抓了一片在手里翻看,模样同五加皮是一致的,只是色泽更深些,药气更甚。我记起了这药,是含了毒的香加皮,师傅正是拿它救回了吴三利夫妇的性命。
“这筐差不多晒得了,你仔细收起来,莫要同五加皮搅浑了。”师傅嘱咐道。
这话原不必他叮嘱的,五加皮炮酒通经祛湿毒、疏解心肝涩闷,与之同宗的香加皮却含剧毒。师傅教的,我一直都熟记于胸,又怎会疏忽混淆了。
只是这大毒之物,铺子里并不常用,顶多用以制个灭耗子虫蚁罢了,不知备下这么许多是要作甚,难不成今夏又将鼠患成灾?我一面胡乱揣度一面妥帖地将香加皮拾掇起来,另存在了一边。
转眼春已至深,初夏将临,吴三利夫妇果然未如约将五铢钱送回铺子。吴家婶子间中还来买过两回药,并不提送还钱币的事。师傅也不追问,从善如流地问症调方子。
年节的花炮、开年的烧春,出了那两茬事之后,竟也无人追究下去,左右也不听见闹出性命来,渐渐地此事也就淡了下去。
吴家的日子倒是越发火红起来,我因不太瞧见吴裕才来茱萸巷游荡,也不知他家近日如何,他阿爹又做成了什么没心没肺的买卖,只从对街张屠户家娘子的蜚短流长中得知吴三利如今家业果然又重振了。
我往张家送祛秽香包时,正遇见她同几个妇人闲聊,说到西街上官家人弃下的那间带院子的大宅,现今已有了买主,不是旁人,正是吴三利的手笔。如此说来,何止是重振家业,分明是在开疆拓土。想来那五铢钱很是得用罢,也难怪,吴家婶子每回来调方子,五加皮的用量一次重过一次。
“听闻那吴家不过是半老的夫妇二人,本还有个独子,年前病死了,竟再没旁人了。西街上的那宅子可是不小,这么住着岂不空泛?吴家大娘子总也有四十的年纪了罢,子嗣上恐怕……”张家娘子端了一碗新收的梅子出来分,酸溅唇齿,与妇人们含酸的说嘴倒很是异曲同工。
当下就有人兴致勃勃地接话:“你还不知么?吴三利瞧上了酒肆里的女儿,正要讨来做个偏房,好开枝散叶子孙绵延的。”
“可不是。”另有知情的兴奋道:“虽说是做偏房,可吴家无嗣,酒肆的女儿又年轻,过门后若是得了男,那可了不得,往后吴家的一家一当,还不全是她的。如此说来,也不亏了她,算得上是一门好婚事。”
“张嫂子,说的酒肆的女儿,是哪家酒肆?”我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不禁插话问道。
张家娘子一怔,继而吃吃笑道:“你快莫问这些。教你师傅听见了,少不得说咱们带着你小姑娘家闲言闲语,又该恼了。”
大伙儿一阵笑,又拿师傅说起了打趣儿的话,终究是有人忍耐不住,道:“罢了,罢了,便说与你知道,吴三利瞧上的,是刘家酒肆的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