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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像一只翩飞的蝴蝶轻盈落入怀中,迟煜把她紧紧抱住, 整个人都在发抖。
还叫她不要怕, 明明他自己才是最怕的那一个。
顾舒曼把脸埋在他脖颈间无声地哭泣, 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像溺水的人攀住了救命稻草。
良久, 她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近乎叹息的低语,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上一次她偷偷逃走, 再见时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素来不信奇迹,她能活过来已经是奇迹,这样的事, 又怎会发生第二次?
所以得到她被齐藤带走的消息那一刻, 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迟煜……你敢再留我一人?!”她素面朝天的小脸通红,哽咽着抬头抚上他的脸,“你敢再留我一人……”
心疼地抹去她的泪水, 他一双漂亮的黑眸中积攒的狂暴消退不少,多的是平静,“我带你离开这里。”
语毕, 他拉住她的手, 带着她悄悄潜入了树丛中。
日军司令部里有革命军安排的内应, 里应外合下,他们很顺利地坐进一早准备好的轿车里,乘着夜色往外赶。
经过大门口时,原本懒散的士兵不知怎么地,突然变得警惕, 走上前敲着车窗道:“车里面是什么人?参谋长命令,十点之后禁车通行!”
不得不说齐藤还是留了一手,提早打好招呼加紧防守,为的就是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车里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压抑紧张,前座的司机回头给迟煜使了个眼色,随即转头清了清嗓子,很是傲慢地道,“混账!你知道车里是什么人吗?参谋长亲自邀请的客人也敢拦!”
他那副蔑视里透着紧张的姿态让士兵心里打起了鼓,语气也稍稍软了些,“这是参谋长的命令……如果要午夜外出,必须出示通行证。”
说完了,他略带好奇地往车里望了望,隐隐约约对上后座上男子的眼睛。
那是一双幽深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他就像丛林中的猛兽准备猎食一样,令人生寒。
见状,他心里更加惴惴不安,慌忙转过头不敢再看。
“怎么了?”看见迟煜和司机表情都很凝重,顾舒曼皱眉压低声问道。
她听不懂日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现下的情况一无所知。
迟煜摇摇头,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无妨,小麻烦。”
给了她个安抚的眼神,他重新看向司机,刻意用日语说道,“渡边,什么时候我从这里过也要通行证了?”
明明是平淡的语气,却又透露着上位者的威严,听起来很有几分贵客被惹怒的意思。
化名渡边的革命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做出紧张畏惧的样子连连道歉,“先生您息怒,他们只是不清楚情况……”
“我的时间很宝贵,不希望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硬邦邦丢出这么一句,他似发怒般厉声呵斥。
顾舒曼被眼前的情形弄得更是茫然,只一低头却看见迟煜悄悄按住腰间手/枪的动作。
结合所见稍加推断,她眼神一亮,突地问他,“可是要通行证?”
闻言迟煜和司机俱是一愣,以沉默证明了她的猜测。
见状她一笑,悄悄摸出外套口袋里的通行证放进他手心,“你不早说?我方才偷偷拿了来。”
接过通行证,他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末了,他把通行证往外一丢,状似烦躁地阖眼,“赶紧滚。”
士兵捡起地上的东西仔细检查,一看到最高级别的通行指示,当下以为是触怒了高官,连连道歉,点头哈腰地放行。
看着身后的建筑物渐渐远去,顾舒曼松了口气,回头看向迟煜,却发现他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不明所以地问道。
迟煜没有回答,只突然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的曼曼,”他在她耳边暧昧地吹气,“真是奇女子。”
小脸蓦地一红,她被耳边的热气刺激得抖了抖,羞赧地垂下了头。
见状他低低笑开,展臂把她抱满怀,用下颌蹭了蹭她的发顶。
车子最后开到了革命军现在的据点——城中心一处极为隐蔽朴素的小别院。
在和众人简单招呼过之后,顾舒曼就被忍了整整两周的迟煜拎进房间一通收拾。
过程中薛茜茜脱离她的驱壳回避,闲来无事到处乱飘,转来转去居然转到了歌舞町。
看着眼前点着暧昧红灯的木楼,她眉目一凛,眼神里透出几分严肃。
……这里,就是她藏身的地方……
穿墙而过,她凭借上次见到阿格尼丝时的记忆搜寻她在这个世界的驱壳。
是的,她已经知道阿格尼丝追踪她的事实。
系统之前给她的支线任务不是其他,正是找到这个游戏中任意游走扰乱秩序的bug并且把她送回原世界,让关卡恢复正常。
这次之所以奖励积分那样高,也是因为这个任务不在游戏内进行,她的安全不受保障。
换言之,如果不能把阿格尼丝送回去,或者受她反击,她即便是死了也没有办法再复活,相当于游戏失败。
好在为了给她加持,系统提供了一个用于吸收禁锢魂魄的容器,开启条件是要让阿格尼丝触碰。但她是个精灵,能够感知到能量,这对任务又或许会有影响。
这个任务相当于赌博,但她一点都不后悔。因为在得知她再度追随自己跨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阿格尼丝可以穿越世界,那么辛伽……他是不是也可以呢?
每每回忆起那个清澈干净的青年,还有分别时他绝望暴怒的眼神,她就觉得心如刀绞,难过得不能呼吸。
所以于公于私,她都要完成这个任务,并且借助她回到魔王世界。
无论如何,她都要再见到他,哪怕一次也好!
入目之处尽是黄色军装的日军士兵,他们谈笑风生,搂着身侧身着和服抑或是其他民族服装的少女谈笑风生。
那些女孩要么强颜欢笑,要么愁眉苦脸。还有几个明显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任由他人亵玩。
茜茜皱眉看着那些被肆意糟蹋的少女,心头涌上一股愤怒又无能为力的挫败和失落。
这些女孩子大都是被强迫的,有些甚至看起来还没成年。她很想帮她们,但是现在的她只是魂魄,除了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最近越是通关她就越发现,对于这些时间她投入的精力情感越来越多,不能再把遇见的人和事当做游戏看待。
他们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也是可以和她一起谈笑一起聊天的人。
收回视线不再看,她只能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心下暗暗下定决心,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帮她们。
“哦哦!那一位就是菊千代夫人!斯国一内~真是难得的美人啊!”
突地一阵惊叹声传来,茜茜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两名日军军官惊艳地直视前方感叹。
“不要想了!你啊!菊千代夫人是齐藤大佐的人,你是没有那个福分去消受的!”
齐藤大佐?难道是说齐藤?
茜茜脑回路一转,当下回头朝两名士兵注视的地方看去。
就见一身红黑色和服的美艳艺伎踩着木屐,红唇含笑走上楼梯。
……阿格尼丝!
迅速进入戒备状态,她向系统报备一声发现bug,就整个人收敛了气息,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阿格尼丝作为歌舞町的头牌,齐藤洛德的专宠地位极高,独自享用了一间房,比起有些千金小姐屋里的装潢还要更华丽。
平静地进了屋,她关上房门后没有其他动作,而是反常地站定,冷笑着转头看向半空的薛茜茜,“出来吧,异世界的女孩。”
……她果然感知到她了。
见状薛茜茜也不再压抑气息,大大方方落到她面前地板上站定,冷冷出声:“追了我这么多个世界,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这难道不应该我问你?”
红唇一勾,她直直看着她,“从茉莉的身体,到夏静,再到这个世界的顾舒曼……异世界的女人,你有什么目的?”
严格意义上,这应该算是她们第一次正式会面,但是茜茜总觉得莫名熟悉,似乎这一幕以前也曾经经历过。
“我是被迫的,因为没有选择。”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到背后,从虚空取出那份容器,“我已经脱离了你的世界,和你不应该再有关联。”
闻言阿格尼丝突然笑了,笑得捧着肚子弯下腰去。
笑够了,她猛地冷了脸色,对她厉声吼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不会落到这个下场!!!”
声声俱厉,她看她的眼神里不只是嫉恨,还有些因为长期不解生出的偏执,“我的灵魂被撕裂,一次又一次追着你走……因为你我的生命被限制了,永远只能活在你的阴影里!!”
她原本是人人敬重的大祭司,拥有强大魔力的暗黑精灵。现在为了一个人类,还是一个异世界的区区人类,沦落到这种地步。
……她实在不甘心!
音落,她突然冲上前,伸手试图掐住她的脖子,不过却只能穿过她的身体扑了个空。
“我现在只是灵魂,你不能碰到我。”薛茜茜面无表情地对她解释,然后眉头一皱接着道,“你说的这些……是怎么回事?”
当然是因为辛伽!
刚要脱口而出,阿格尼丝突然想起了什么般,陡然转了话题,“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离开之后王怎么样了?”
这样明显的试探和引诱薛茜茜不是看不透,但她还是险些上钩了。
好在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拉住了就要跟着走的她。
“你们对我来说都是一场游戏,完成了,就不在意了。”违心地说道,她不自觉伸手捂住胸口,“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追着我,那完全没有必要了。”
听见这样的答案,阿格尼丝只觉得意料之中,心里更看不起她。
她跨过世界追踪她、观察她,完全看得出每一个世界她都在勾/引一个人。对裴唐,对迟煜……甚至有可能对辛伽都是一样。
只消这几人,她就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分明是个冷漠的人。甚至某种意义上比她还要过。
但就是这样一个她,一个戏弄别人心灵的骗子,为什么王和其他人都会喜欢她?
“你真是我见过最冷血无情的人。”讽刺地笑着总结,阿格尼丝眼眶里盈满了不甘心的泪水,“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就能得到王的爱?!!”
……辛伽的爱……吗?原来他还一直都爱着她吗……
鼻子又是一阵泛酸,她看着眼前人的背影,沉默良久开口了
“……我和你,根本就不一样!”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
每一个世界的人都是实实在在和她接触过的,甚至还有可能是宇宙中另外的她。虽然过着别人的人生,但她也想给他们好的结果。
只是这里面很多事不能选择,比如克吕蒂和安德烈的分离;沈睿和秦璎受的委屈。但她已经尽力做好了,甚至不惜牺牲了点数,冒着各种危险去补救。
她过去也以为自己是个冷漠对待人和事的人,不过自从经过这个游戏她才清楚,她是太心软。
心软到不舍得伤害,心软到懦弱。
而也是这份心软而带来的懦弱,让她不敢留在魔王的世界和他一起生活,即使她爱他。
因为她还有自己的家,还有自己的父母,还有自己的生活……
如果硬要说这么多关卡她亏欠了谁,那就是辛伽。
听她说完一番话,阿格尼丝只觉得原本想要折磨她,伤害她的心情渐渐消失了。
不是因为她被感化,而是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法来报复她。
“阿格尼丝,你不属于这里。”茜茜取出容器,朝她伸出手,“我们都不属于这里……回家吧,回你该去的地方。”
家?她现在是个罪人,回去等着她的只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下场。
看着面前少女似乎永远都是波澜不惊,治愈人心的外表,她突然地十分憎恨,远超过以往任何一次的憎恨。
也就在这一刻,她下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一个唯一可以伤害到她这样的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