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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康手腕上的两道疤痕,顺着手腕划了一圈,很深。安雅莫名的想起电视里常有的情节,坏人总是拿着刀剑指着人说“我要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安雅觉得那不现实,甩了甩脑袋冲邵康甜甜地笑了笑,便拿着退烧药和水杯进了邵思逸的房间。
邵思逸是在傍晚五点退烧清醒的,扭过头就能看见安雅沉睡的侧脸。
屋子里很安静,邵思逸的房间不像其他男生般杂乱。他与父亲一般喜欢将房间整理干净,让房间里透着清新的味道。
安雅睡在旁边,身上的玫瑰香味若有若无。邵思逸曾经问过她是不是喷了香水,安雅说那不是香水,而是自家花园里的玫瑰香。她的母亲喜爱玫瑰,家里前院后院栽种的全是玫瑰。料理玫瑰母亲从不假手他人,只让她跟在后面,时间久了身上便染了些许香气。这些香味是天然的,并不刺鼻。幽幽地传进鼻子里,柔和淡雅,这是顽皮的安雅平时不会有的韵味。
邵思逸凝着安雅很久很久,直到安雅清醒,他才侧眸示意安雅压着的手臂,他手麻了。
“咳咳,我没想吃你豆腐。”安雅手忙脚乱的把他臂膀塞进被子里,心虚的解释。邵思逸看着她不说话,良久才闭上眼睛道:“吃都吃了,现在才来否认。”
“我……”安雅眼珠子转了一圈,目光狡黠。“我不否认,那我负责好了。”
邵思逸咬着唇不说话,安雅得寸进尺的凑到邵思逸的耳边柔声细语“喂,你喜不喜欢我?”
你喜不喜欢我?
邵思逸和安雅之间一直隔着一层纸,谁也不曾捅破。对于十八岁的少女而言,青涩的初恋绽放在年华最美的时节,她有太多的精力与活力去面对这份早到的情感。安雅对邵思逸,是如火热情。邵思逸对安雅,却是诸多不可说。
安雅是花开正好时,那他呢?他才十八,经历的却不是十八岁的青春。
“老师说了,不能早恋。”邵思逸闭着眼睛,语气平淡不见波澜。安雅扫兴的“切”了一句,又跟着骂了一声“闷骚。”
女孩子的直觉是灵敏的,这一年来邵思逸容她忍她,是任何一个女孩不曾拥有的特权。纵然听不到心里想要的喜欢,安雅心里却很开心。“三模结束就快高考了,下个月末我们去趟普陀寺好不好?”
“干什么?”
“烧香啊拜佛啊,求考试顺利出入平安啊。去吧去吧,我一直想求个平安符,一起去怎么样?算是报答我今天对你救命大恩?”安雅歪着脑袋盘算,邵思逸静静地听着,半响才回了一句“迷信。”
“哈哈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当你是答应了。说好了啊,下个月末,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邵思逸不说好,却也没有摇头。一年相处,安雅清楚的明白这意味着邵思逸的默许,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走出邵家时都是一蹦一跳的。
安雅走了,卧室里也跟着安静下来。邵康轻轻推开门走到儿子床边坐下,哆嗦着双手为他掖被角。
“爸,你后悔过吗?”
“嗯?”邵康抬了抬眉梢,不解。
“和妈在一起你后悔过吗?如果当初你们不在一起,妈妈不会死,爸爸你也还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衣食无忧。而我……而我。”邵思逸说不下去,他本想说,而他就不用来这个痛苦的人世。可他是个孝顺的孩子,终究说不出伤害父亲的话来。
邵康抚着儿子柔软的黑发,突然站起来将儿子抱进臂弯里。“小逸,你的名字其实是你妈妈起的。当初甚至没有翻看字典,她就取了这个名字。思逸思忆,本来想直接用记忆的忆,你妈嫌女气,所以给你改了个谐音。其实,打从我们走到一起就知道结局的。所以他给你起名字叫思逸,因为我和她不会有未来,终究只能留下回忆。你是她留给我的宝贝,也是她留给我的追思。我和她没有什么是后悔的。如果说在这段感情里后悔过什么,那就是当初不该生下你。小逸,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邵康拍着儿子的背,悠悠地叹息,“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是爸爸没用,是爸爸太没用。”
这十八年来,爱恨别离,求之不得,他经历过太多太多。起起伏伏至今,他的心已经是一潭苦井,再也浮荡不起涟漪。
“小逸,如果可以,如果真的有幸福这个东西,不要害怕争取。哪怕和爸爸妈妈一样,路不走一遍,谁也不知道终局。”
邵思逸躺在父亲的怀里,一字一句听进耳中,他明白父亲的意思。
如果要展翅高飞,就要有粉身碎骨的勇气。
四、
前任死蝶的儿子走进了风华大门,见到了他的干舅舅凌晨风。
十八年来,这场报复游戏没有赢家。死蝶是每一个人心里的刺,疼在邵康的心,也痛在凌晨风的心。
当年八岁的邵思逸没有叫一声舅舅,纵然她的母亲要他保命。所以凌晨风听到今日的邵思逸叫他舅舅时,诧异的目光意味深长。
“舅舅,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报复了我爸妈的背叛,也让我的手染上了血。十八年来黑白颠倒不人不鬼的日子,我受够了。求您给我一个痛快。”邵思逸说着求人的话,却不是求人的态度。凌晨风看了他许久才缓缓地道:“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
“谁都不肯放过谁,那就让天来决定吧。三个月前的任务,我接了。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求舅舅你给我一条生路。如果我死了,我妈妈欠你的,我爸爸欠你的,甚至……我欠你的,就当……就当我们一家人还清了,好吗?”邵思逸说的很轻,很淡。不像十八岁的少年该有的沉稳。
十八年了,一笔情债生生死死,磨碎几个人的心。死蝶不会回来,邵康不会变心,凌晨风永远也得不到心尖尖上的女人。走到这一步,没有赢家。凌晨风看着眼前的少年,倔强的模样与他母亲一般无二。她……曾是自己疼在心里的爱人,也是呵护半辈子的……妹妹。
凌晨风转过座椅,弹了弹烟灰,疲倦地松了口,这场报复的游戏里他也累了。
“那你,就去吧。”
三个月前,风华接到了一笔价值一千万的买卖。雇主要杀的是身价过亿的风腾企业的总裁卓正豪一家,其中包括他的独生女儿。
邵思逸在卓家别墅探了三天,最终将狙击点定在卓家对面的民居高楼。根据风华的情报,卓正豪的独生女平时是不在家的,卓正豪忙着公司工作,家里只有妻子一人。邵思逸在等一个时机,卓家人齐聚的时机——下个月末,是邵思逸答应安雅去普陀山的日子。如果能成功脱逃,下午他就能在西平广场与安雅会和,然后陪她去普陀山祈福。
风华的情报从来不会出错,卓家人在月末一起出行。卓正豪为了陪爱妻娇女,特意从公司赶回,那一天下着下雨。
邵思逸的枪口对准卓正豪的车,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在保镖护卫下撑着雨伞在别墅大门外等待。
别墅里先是走出一个菲佣,紧接着走出一对母女。雨伞挡在母女面前,看不清容貌。邵思逸端平枪口瞄准,他知道雨伞下的母女就是卓正豪的妻子与女儿。
距离越来越近,邵思逸眯着眼睛手指扣在扳机上,一点一点的收力,却在母女两的雨伞被太高的一瞬,脸色煞白再也无力扣动扳机。
雨伞抬了起来,露出母女两的脸。言笑晏晏的女儿依偎在母亲怀里,眉眼含笑欣喜的朝父亲飞吻。
突然间,混乱的脑海里联想起很多事。
“我妈妈喜欢玫瑰,我爸就在前院后院里种满了玫瑰。”
卓家别墅前后,颜色各异的玫瑰种植满院,如同玫瑰的海洋。
“我刚留学回来,以前都在国外生活的。”
卓正豪的女儿自幼留学,一年多前才返回中国。
“b中是我妈妈的母校,所以我就来b中上学啦。”
卓正豪的女儿没有进入贵族学院,而是选了一所普通高中就学。
最重要的是,风华档案上有记载。
卓正豪的独生女是随母姓的,卓夫人姓安。
呼之欲出的答案在脑海中盘旋,卓正豪的独生爱女叫——安雅。
蒙蒙细雨夹着寒风刮在身上,邵思逸如同浸在万年冰川里般寒凉刺骨,由内而外冷的不止是心。
安雅安雅,为什么卓正豪的女儿会是她?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只要轻轻一动,就能轻易送卓正豪一家归天,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风华的杀手死蝶。只有邵思逸这个普通的男孩存活在世,高考结束去上理想的大学,大学毕业找一份工作,过两年再娶一个美丽的妻子,或许他的妻子还会为他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平平淡淡的生活,属于邵思逸的生活,他渴求了十八年的平凡生活。
然而,此时此刻握抢的杀手颤抖着手指,再也无力扣动扳机。
突然间,邵思逸很想笑,他究竟有着怎样可笑可悲的人生啊?这十八年磨灭了一个少年该有的青春活泼,他是活在阳光下的鬼,终究是见不得人的。明明想要追求光明,明明试图抓住幸福,然而眼前枪下……安雅安雅,她就是他追寻的那道色彩啊。
邵思逸缓缓闭上眼睛,将枪口移开方向。他才十八岁,人生路还很漫长。风华的死蝶不会存在一辈子,邵思逸的一生却还有其他机会。想到这里,邵思逸突然释然。手机适时响起,是安雅的电话。
“邵思逸你这头猪起床了没?我从家出发了,十分钟后就到西平广场,你快来。”
接听电话,安雅活泼的叫喊从话筒里传来,邵思逸倚着墙面脸上愁容渐渐散开,如月破出云般淡然明光。
“安雅。”
“干嘛。”
邵思逸拿着手机轻轻地道:“我喜欢你。”
安雅那边显然没料到邵思逸会说出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手机陡然被吓掉在地。邵思逸偏头从窗户看过去,车前的安雅正手忙脚乱的去捡手机。淡淡地笑意浮现在邵思逸的脸上,仅仅只是一瞬。因为他看见安雅头顶的红光,一道熟悉的红点——□□。
邵思逸一惊,顺着红点方向扫去。对面的一座高楼上,一身黑衣男子正举着□□对准安雅。那是风华暗部的二号杀手飞鹰。
风华杀手从没有同时出动两人的先例,没有凌晨风的授意,飞鹰不可能出现在此处。
十八年来,厌倦了报复的游戏,疲惫的不仅仅是邵康邵思逸,还有被死蝶背叛的男人凌晨风。这一次,他是真的想放过邵思逸,也放过自己。所以才会安排飞鹰出手帮助邵思逸。
天意弄人,不过如此。
邵思逸来不及感叹,来不及悲伤,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动作,举起枪对准卓正豪站着的地面。
或许,有些罪是得不到救赎的。如同他的一生,可笑荒凉。
“碰”一声枪响,射偏的子弹在卓正豪脚下划过。围拢在卓家身边的保镖迅速做出防卫架势,卓正豪在保镖的掩护下将妻女迅速塞进后座自己跟着上车。
卓家的保镖反应迅猛,训练有素。他们能判断出枪声的来源,那里正是邵思逸躲藏的房间。
枪声此起彼伏,对着邵思逸所在的屋子扫射。
令所有人惊奇的是,本该掩护的杀手突然窜到窗户前,倾出半个身子向对面大喊“快走。”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向对面的同伴示警,唯有对面的飞鹰知道邵思逸那一声快走只是为了暴露他的位置,他实在提醒保镖对面依旧有人伏击。
枪声雨声不绝于耳,邵思逸捂着胸口,缓缓低头看着张开的右手。素白的手掌上血红若梅,一滴一滴落在地面,像是没有尽头的在流。耳边的声音渐渐缥缈,双眼的视线渐渐迷糊。
“嘀嘀嘀”怀里的手机在震动,邵思逸想要伸手,身体内的力量随着血液喷涌而出,他……再也没有抬手的力气。
其实这样结束也很好。
他不是一个生来就能拥有幸福的人,那么就让别人幸福下去吧。
他这辈子不算长,却也不短。他用一辈子的十八年去追寻光明,渴望自由,终究还是敌不过悄然出现在生命里的一抹明丽色彩。
坐在车子里惊魂未定的安雅趴在母亲的怀里,哆哆嗦嗦地握着手机试图给邵思逸打电话。
她现在真的很想听听他的声音,让他安慰一下听他说一声别怕。
电话没有接通,身后的枪声亦逐渐远离。
模模糊糊中,安雅想要回头。风中雨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在身后叫着“快走。”
邵思逸……
安雅扭着头,却只看见雨水滴落在车窗上的波纹涟漪。
坐在车中安全撤离的少女并不知道,在她回眸的刹那,她心里默念的少年颓然倾下手臂。
风,在车外呼呼盘旋。
似在诉说少年最后的话语。
——安雅安雅……上天没有给我们幸福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