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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北西城门处,天色微明,战场的鼓声响了起来,嗵嗵嗵的敲个不停,气势如宏,震天动地,一场决定远东命运的战斗大幕就要拉开了。
城门口之内的空地之上,站在第一冲锋集群的乌拉部勇士,脸上画满了莫名的油彩,**着身子,默默注视着随军萨满的最后祈福。王慕汉站在一旁,此时仿若激发了最后的激情,干瘦的身体似乎迸发出了无限的热情,手持着乌拉部的大氅如同一座山一样耸立着,只是眼中流露出了莫名的伤感。是啊,再等片刻他就要率领第一波勇士冲出城去,和敌人进行殊死的搏斗,就要走向胜利的希望或是黑暗的死亡,不管何种选择,只有让命运之神决断一切吧。
回头看了看后面两个梯队的士卒,他也同样随着萨满的经文默默的祈祷着。这次乌拉部的决战,经过挑选共有五千人参战,分成三波。第一波乌拉勇士说透了就是肉盾,他们没有任何的护甲**着上身,每个人只是简单的拿着一把钢刀而已,他们的战术目标是推着几辆披满了各种淋湿了的棉被,再布上铁甲,以最快速度冲锋,缩短和敌人之间的距离,用生命去延缓敌人的攻击速度,让第二波人可以尽可能的靠近敌人进行肉搏,发挥自己的优势。而第二波乌拉的士卒们是全是王族卫士,是最精锐的部族猛士,他们各个都是骑兵,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能够迅速的在第一队掩护之下冲入敌人之中,将敌人阵型打乱,第二波冲锋由布占泰率领;最后一波,也就是第三波冲锋,则是最大的数量的存在,是普通士卒中的强悍所在,是乌拉部这近万人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华,他们大部分身披双甲,就算是单层铠甲,也是将能够防御的什么木片之类的东西绑在了身上,以防备远程武器的伤害,这个方法是努汉提出来的,据说明军火器防备的战术之一,这一波是由满泰亲自率队,他们的任务就是做最后的挣扎,看能不能抓住希望和机会,一鼓作气将敌人摧毁。这三波的攻击,全然指向着西门,不管是满泰还是王慕汉,根本就没有做出分兵出击的打算,在他们看来,只有拼尽全力,凝聚全族的冲击,将所有的力量凝聚成一只铁拳,狠狠的打出去,才是取胜的唯一出路。至于最后剩下的三千余人,都是留守的人士,由努汉率领,如果前面的三波进攻有胜利的希望和机会,自然全部压上奋勇一拼,如果没有机会,那么这些人就算是乌拉部留下的种子,已经获得投降的许可,允许他们在几波勇士失败后,自行决定自己的命运。昂长的经文念完的瞬间,王慕汉紧走两步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将手中的大氅高高的举了起来,一阵欢呼声雀跃的喧哗之声立时而起,紧接着一群人手捧着酒坛走了过来,每一位第一波冲锋的士卒们,都能享用到一碗美酒,包括王慕汉在内,咕咚几口喝完之后,狠狠的将碗摔在地上,喝酒的士卒自然有样学样的将碗摔在了地方。在一片乒乓声不断的映衬之下,王慕汉高声唱起了一首女真民谣:“柳树歪,柳树歪,柳树底下搭擂台。草包饭桶一边站,真正巴图鲁你上来。比骑马,比射箭,七天七夜不吃饭。赢了就来拿彩头啊,输了回家打头练。练出一身好武艺,明年今个儿再见面。”一片和声“明年今个儿再见面”的歌声齐唱之下,吱呀一声,萝北城的大门缓缓打开。眼中含着热泪的王慕汉,抬头看了眼天空,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清雪,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这位乌拉部的灵魂人物迈着坚定的步伐,一往无前的大踏步往城门之外走去。
龙天羽早早的就在城内留下来的细作,并用信鸽传出来的消息中,得知敌人将所有的兵力以及相应的部署都集中在了城西,其他城门并没有任何的分兵出击的举措,说真的,这让龙天羽很有些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敌人会如此选择,难道说应该西城没有路障的缘故?可不管如何疑惑,敌人的动作不是他需要考虑的,现在的他只要做好最充足的迎击敌人的准备也就是了,以不变应万变。于是在这种状态之下,他迅速的调整了战略部署,将机动部队都留到了城西处,就等着敌人能够送上门。当一切部署停顿之后,敌人的鼓声嘎然而止,城门缓缓的打开,有一名瘦老头手持大氅缓缓的来,跟在他后面是几辆墙车。龙天羽用望眼镜仔细观察对面敌人的状态,淡定的笑了笑,敌人也不傻么,看来对远程武器还是有所防备的,回头看看了站在身边的闵富贵,说道:“布置的怎么样,就看你发挥了~!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这些敌人既然只是沿着城西进攻,那么你在开始的时候就不要干的太厉害,将火力强度逐渐的加上去,让敌人在火力之中遍体鳞伤,最后流血而死,明白了么?”
闵富贵恭敬的说道:“报告魁首,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您的指示就是我的行动。”
“好,那么开始吧~!”龙天羽挥了挥手,示意闵富贵下去准备。嘀嘀一阵急促的铜笛声响了起来,指挥哨开始了喊话:“预备,前方标靶左一,右二位置,试射三发,实心链弹~!”
炮长听到指挥哨的命令,重复了一遍之后,炮手听着命令稍微调整了一下炮的射击角度,塞上了预先标记好的发射药量,嗵嗵嗵三声响,一阵白烟冒了出来,几发链弹腾空而起。链弹其实就是用锁链将炮膛口径要小的小炮弹串联在一起,发射后一颗炮弹会拖着另一颗炮弹离心甩动飞出去,一般来说用在海战之中对敌人的桅杆之类的打击,这里被青年军的炮手们创造性的用到了陆战之上,在第一轮的试探性炮射之后,选择链弹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做法,因为敌人有墙车,尽可能快的摧毁墙车的存在,将敌人暴露在火力集群的打击之下,是最好的方案。这几发链弹在空中以肉眼难以分辨的痕迹,转着圈,划着诡异的弧线,往预定目标飞去,瞬间就飞到了城门口,其中一发太远,越过第一排的墙车,直接打在了城堡墙壁之上,咚的一声溅起一片石粉,紧接着在动能作用力和坚硬墙壁的反作用力之下弹了下来,正好砸在乌拉部刚刚出城的人群之中,哗哗转了两个圈,反复纠缠摆动之间,三个倒霉鬼的身躯瞬间被搅的稀烂,而这颗炮弹最终停顿在了鲜血和烂肉之中,引起出城列阵的人群之中一阵骚动;第二颗链弹咔嚓一声直接砸到了车强之上,强悍的动力,加上本身的质量,摧枯拉朽般将乌拉部的墙车砸了个粉碎,不仅如此还连带将推车的几名士卒直接砸翻;倒是第三颗,却是晃晃悠悠的擦这队伍的边缘横扫了过去,偏离了原本应该射向的轨道。一切都在龙天羽的观察之中,对于三发一中的结果,他还是很满意的,毕竟他是亲自操作过火炮射击的,明白链弹的命中率由于它不规则的状态,导致最终的命中率从来都是不高的,因此能有这种成绩算是不错了。很快在三发试射之后,炮兵们又开始了小规模的设计,依然是针对对面的墙车,在连续不断的炮击下,推出城的十几辆墙车都被摧毁了大半,最终成为了一堆烂木残堆。
对面炮响的时候,王慕汉全身一哆嗦,是啊,他这辈子哪里听过如此震撼的声音,如此的雄浑,响亮,如同天际的雷神在怒吼一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有些镇定了下了。因为这炮声虽然响的密集,但是很明显杀伤力不算太高,而且他的观察里面十发只能中两到三发左右,威力是不小,可如此武器最多也就是威慑罢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面的乌拉部战士,眼神中流露出的苍白恐惧的神态,顿时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再等后面的士卒缓慢出来列阵了,必须不停的冲上去才行,不能给这些士卒有害怕的时间,如果再让他们站在原地列阵,那就是等着恐怖传播,到了最后恐怕会引起集体性恐慌,哪个时候士气全无,你就是想冲也冲不起来了。想到就做,原本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王慕汉,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左手大氅一挥,右手拿起挂在胸口的牛角,呜的一声用劲全身的力气吹了起来,接着在苍凉的号角声中,毅然决然的第一个高举着大氅往前走去,紧跟着他的是十几名穿着双甲,端着盾牌的亲兵,时刻准备着用血肉之躯保护着自己的主人,为他遮挡枪林弹雨的袭击。
身后列阵状态下的乌拉部的的确确是为敌人的炮击而感到一阵害怕和紧张,这也很正常。这些士卒可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主儿,往日恐怕连大炮的摸样都是没有见过的,你要叫他们狂热劲头上来了,肉搏厮杀就是死了个干干净净也算不得什么,但在原地呆着,一种未知的状态下,敌人居然能够如此远距离的对己方进行杀伤,虽然只是个人,或是几个人的死亡,但对于他们的士气来说也是一种严重打击,这种打击更多的是表现在一种对于莫名未来恐惧的心理之上。所以王慕汉做出的决策极为英明,冲上去,将敌人消灭干净,动起来,用自己的行动让后面的士卒跟着自己往前冲。乌拉部的士卒们,听着总冲锋的号角,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王慕汉的大氅,一个二个只有激情四射,只有热血沸腾,哪里还有半点胆怯之意,毕竟族中的灵魂人物都表现的如此英雄无畏,自己还怕什么呢?正所谓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人都是羊群效应的产物,在王慕汉不惧生死的刺激之下,城外的乌拉士卒呜啦啦的喊了起来,跟着自己的心目中的英雄发起了冲锋。
随时随地注视着场上局面的龙天羽,看着孤零零一个人走在最前面的王慕汉,嘴角边不经意的流露出了残忍的笑容,需要就是你这种无谓和勇气,需要的就是你这种榜样。于是吩咐道:“传令下去,火枪队准备,”心中默算了一下敌人的冲击速度,接着做出判断,言道:“预定当敌人冲锋到百米的时候排枪轮射,并令炮营对敌人身后进行遮蔽性进攻。”传令兵飞快的将命令传了下去。不到片刻功夫,炮声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对于炮兵来说可就不如前面那种故意放水式的射击,而是大面积使用了开花弹、子母弹、葡萄弹对敌人的后方进行了遮蔽式的射击,这次的炮击是一次全速的发力,由远及近的炮击,从敌人的尾部开始往前进行逆推式攻击,攻击用密集的射速和火力打的后场一片烟雾弥漫。如此的射击方式,对于射点的要求比较高,也只有在青年军的炮营里面能够做到这一点,因为他们成功的将各种函数运用到了战术之中,要不然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类似海战跨射的做法。
在短短数刻钟之内,如此密集的打击之下,第一波攻击的敌人尾部,出现了大面积的伤亡,每向前一步,都有十数人,倒在炮火之中,整个战场硝烟弥漫,血肉横飞,炮兵的威力和技巧被闵富贵的炮营发挥的淋漓尽致,他们在以一种艺术性的方式演绎着炮兵的传奇,打破了炮兵固有传统的框架,这一刻他们走在了整个世界的前面。不管青年军的炮火多么的猛烈,残酷,只是低头冲在炮火前面的乌拉勇士,对于发生在后面的爆炸声,虽然有着某种预感,但毕竟不是发生在眼前的惨剧,因此并没有在炮火中崩溃,只是本能的加快了自己脚下的步伐,按照人类本能的反应冲向似乎没有任何危险的正面,也许在他们看来,只有快速接近敌人,才是最有效果的打击方式,才是能够摆脱,这种看不到摸不着死亡方式的唯一办法。
可是悲剧并没有如同乌拉部勇士们的想象一样终结,前方的路途也不安全。就在这些勇接近百米的时候,急促的号声响了起来,“啪~!”一连串的密集白烟腾空而起,这是火枪队射出了第一轮的轮射,接着两秒之后,又开始了第二轮射击,在将近一分钟里面,猛然打了十轮,这才不得不应为后续填装的速度变慢,而放缓了下来。紧接着,在鼓点的指挥下,有节奏的一轮轮不停的射击,在他们的身后火枪填充手们,犹如工蚁一样来回往复的装填弹药,整个场景流水作业,来回往复,有条不紊。此时阵地之上到处都是白黑色的烟雾,将火枪兵哪鲜艳的服饰掩盖了起来,只有站在上风处的观察者和鼓手,在根据敌人的状况调整自己的指令。只是这个时候我们似乎不应该将焦点放到火枪兵的身上,而是要把视线转移到乌拉部的勇士身上,当第一轮射击打出来,很明显对面的敌人猛地一顿,呼啦啦倒下去一片,在接下来的连续射击之中,密集的弹丸组成弹幕,将这些身没有任何甲胄的敌人成批的打倒在地上,仿佛他们冲锋前进的地方有一条看不见的地狱之线,在这条线之外是呼吸的生命,而在这条线之内则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乌拉部冲锋的士卒们,也许并不过于害怕身后隆隆的炮声,因为那种的存在并不是眼睛能够观察到的,而眼前最勇猛,最迅捷的战友倒下却是真实可信的,一排排人莫名的倒下,让这些原本就信奉鬼神的士卒们士气低落,这种模式的战争是他们无法接受的,是一种新的经验,这种经验让他们无法找到过往的例子,就算有些人去打过草谷,同明军有过交手,但是说到底也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么犀利的武器。大批冲锋者的死亡、鲜血、惨叫的声音,让这些乌拉部的勇士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在这样远距离打击之下,他们怯懦了。是啊,人都是畏死的,再勇敢的人眼中,见到眼前这种非正常的死亡状态,让他们有些凝滞和喘不过气来,莫名带着疑问的他们用目光扫视着王慕汉,想看看自己的这位领袖会如何去做,会如何在生死之间做出自己的选择。
王慕汉此时早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灰败,原本身体状态就不好的他,能够一边吹这牛角,一边硬挺着走这么长的一段路途,已经是完全是一种精神毅力上的透支,是生命的燃烧,坚定的信念支持他一路走了下来。但此刻的他,自然知道自己如果不能迅速拿出强悍的姿态,恐怕立时,冲锋的队伍就有可能在沉重伤亡之下分崩离析,迅速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