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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今天徐斜眼同张癞子感觉有些不大正常。其实自从早上东厂档头周卫石走了以后,他们二人就觉得不大对头,今儿个的任务有些不同寻常,别的不说就说这吩咐差事,哪里需要档头周卫石清早前来打招呼,都是由东厂普通的番子们过来吩咐他们做事。差事本身倒是并不复杂,按照周卫石的吩咐是盯着一个黑皮小子,样貌普通,带着几个随从,会从郑国丈的别院里面出来,瞧瞧,问题就在这里,郑国丈的院子里面。也难怪徐斜眼和张癞子心里打嘀咕,平日里东厂档头们要求他们跟梢,尾随的大部分都是些不大重要的任务,像什么哪位商户人家、哪位富户街坊之类的目标,从来就不把与官字沾边的任务分配给他们,这类目标按照徐斜眼和张癞子的收来的风声,都是东厂的人自己亲自动手,切轮不到自己。
可今天要跟随的目标不但身居郑国丈别院,而且早上出来是和郑国丈的公子同乘一辆马车出来的,到了崇文门外的一处店铺,听兵马司的朋友说居然由郑府小官人出头,把司礼监秉笔大太监张诚的弟弟张勋府上的管事给打了一顿,送去了顺天府。从这人同郑府官人之间的言谈之色,此二人定然关系匪浅,相当熟悉,熟悉到了郑府小官人主动帮他把祸事扛在身上。徐斜眼同张癞子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在街面上也混迹多年,社会经验极为丰富,本能的就嗅到了这里面有问题,这黑皮小子可不是什么随便的民间富户之类的人家,且不说他与郑府的关系,就说他哪几个凶神恶煞的手下就不是什么善茬。可自己有什么办法,大档头亲自前来分配的任务,不去做在这皇城根下自己也就没了混饭吃的资格,人捏死自己还不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么,可要认真干这件差事,万一要是让郑国丈家里知道自己盯梢人的贵客,恐怕也饶不了自己。两人互相商量,也只得暗地里跟着黑皮小子,打算着只要不出什么太大的纰漏,反正自己也就稀里糊涂的活活稀泥,到时候给东厂那帮阎王们报个消息就说一切正常,把这该死的任务给糊弄过去就算完事。
既然打定这个主意,两人平日里的跟踪手段也都没有用上,故意显露痕迹让龙天羽发现,要不以这些蛇虫鼠蚁们惯用的伎俩,龙天羽想要发现恐怕还要费点精神。这也是两人的聪明地方,一则这是在向龙天羽通风报信说,小子有人跟踪你,你要多加小心,有什么该做不该做的别露了痕迹给我们找麻烦;二则是把自己放到明处,让龙天羽知道跟踪后,如果他真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定会躲着自己二人去做,反正眼不见心不烦,这样自己盯梢的任务能完成,而盯梢的结果自然是一切如常,万事大吉,这场不寻常的跟踪不就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么。既然二人打定了这样的主意,看到龙天羽同郑国泰分手之后,知道如果黑皮小子有什么事情,肯定这个时候要去办理,所以特意显露了身形让龙天羽察觉。
果然当黑皮小子有所警觉之后,立时去了他自己的店铺,就再也没有出来,徐斜眼同张癞子二人也乐得清闲,就在辽东货栈的对面找了个茶水摊子坐下来慢慢歇腿。
暂且按下徐斜眼同张癞子二人不表,龙天羽发现有人跟踪之后,当机立断前去分号里面,然后换衣改装,由店铺的暗门出去,说是暗门其实就是这辽东货栈店铺后面的民居早就被一切买了下来,平日里并不互通往来,但在两边之间的墙壁上隔开了一座暗门,方便有什么不便走正门的地方,可以从民居中往来。
化妆成一个力巴摸样的龙天羽,肩膀上扛着一根挑担,上面缠绕着几卷麻绳,晃晃悠悠的就朝崇文门外大街后段两个街口的大中巷走去,您还真别说,就他这副尊荣照着劳动人民的本色打扮,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起半点疑心。
大概小半个时辰左右,龙天羽来到了一处占地不大的四合院子面前,看了看左右没有什么人注意自己,于是上前按照约定的暗号三长一短的敲了敲门,这里就是张懋修与自己约定见面的地方,张懋修的居所同铁卫人数众多,居住在城中太过打眼,所以全部一起住在城外,到需要约见的时候再到城中定点之处相互见面。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全身家仆打扮的正是铁卫副队长钟国强,他一直跟在张懋修身边,尽保护的职责。见到龙天羽憨厚的笑了笑,连忙闪开身形,等龙天羽进门之后关上院门,随后突然把院门拉开,伸出脑袋左右又看了几眼,见没什么异常再次关起门来。
龙天羽进院子里面一瞧,就见不大的四合院里面摆着一辆马车,左右厢房刷刷冒出十余名铁卫,全部手攥各种兵刃,众人都默无声息并不出声喊叫龙天羽,只是行了个青年军的军礼,龙天羽含笑的对着一众属下点点头,也嘭的一声重重的回了个军礼。这个时候关好门户的布鲁堪走了过来,龙天羽开口问道:“张先生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钟国强领着龙天羽在走向正堂的路上,压低声线说道:“魁首,似乎张先生心情不好,也许是在进城的途中看到了什么故人似的,让他情绪有些低落。”
听到钟国强如此说话,龙天羽脚下一缓,又恢复正常的步履迈步走入客堂。刚一进屋就见一身青衣打扮,头戴黑纱面帏斗笠的张懋修,修长萧瑟的身影背对门口,浑身上下散发着哀伤气息;眼定定的望着墙角的蛛网中的被网住的飞蛾在拼命的挣扎,他似乎陷入了对流逝时光的忧伤和怀念中去。龙天羽并没有开声,同时制止了身边的想要说话的钟国强,只是静静的陪着张懋修站在屋中,望着墙角的这场关于生于死的较量。一股凝重悠然在空气中盘旋,仿若让屋中的三个人的呼吸都放的轻轻的,避免惊动了屋角正在扑食的蜘蛛一般。片刻之后想要努力挣脱死亡命运的飞蛾,最终并没有逃脱蜘蛛的魔掌,被蜘蛛缓慢的吸干身体内的汁液,慢慢的归于寂静,走向死亡。
张懋修忧伤的长叹一声,转过头来,看了看龙天羽,不由的身形一愣,接着取下头上的斗笠,对着龙天羽行了一礼,强自按捺心神开声言道:“让魁首见笑,今天见到了过往熟悉之人,心中实在情绪难耐,在下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