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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薛氏做出悔婚之事之后,性格温顺的王川难得地打发了一场脾气,双面赤红,手指发抖的指着薛氏斥责道:“无知妇孺,我王某人如今愧对先友,颜面尽失,今以何面目示人。”当即甩袖,在薛氏不解的目光下,直奔书房,取了笔墨,休书一封,必要断绝两人之间情谊。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薛氏也完全没有料到会到这等地步,登时吓得手足无措,待缓过来之后,便又哭哭啼啼,不依不饶,只委屈念道:“妻身自认脾气不好,但是相夫教子,哪有半点对不起你,如今你竟为了个外人要休于我,莫不如让我死了算。”这一哭二闹虽烦,但胜在管用。薛氏与王川老夫老妻的,这一吵架,六七个子女便来劝和道:“父亲,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和哥哥便带着礼物诚心上门赔罪,再由父亲认了他做干儿子,如此一来,他与小妹之婚约自然作罢,旁人也不好多说其他。”经由一家人商议点头,更何况薛氏更难得服了一回软,王川想着这样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当即便点下头,敲定道:“该当如此。”
时已入秋,本该是硕果累累之时,然而冀州、淮海之地又闹起了蝗灾,百姓的日子愈发难捱,甲子年起义失败的黄巾军旧部再次死灰复燃,带着姓教的百姓四处烧杀劫掠,公然犯上官府,并连夺数城,一时间朝野震荡,未想安抚之法,只派了军中大将何进前去平乱。
正所谓天不假年,乱世将出。郭嘉没来得及退亲,便被荀彧和戏志才二人拖来,欲商讨一个好的对策,再由荀家为官之人上表朝廷,然而此次戏志才与郭嘉皆默,不知何言。
今上年岁既大,太医暗断活不过数月。闻此,朝堂之上必然是暗流涌动,纷争不断,哪里还有心思管百姓死活。“文若,此时当坐山观虎斗,明哲保身,待局势明朗再作图谋。”戏志才最后言道,语气颇为无奈。郭嘉见气氛凝重,而事情既定无可更改,当即插科打诨道:“文若兄,谢谢你帮嘉照顾伊秋。嘉与她数日不见,倒是思念的紧,如今正好于你府上,便正好解了这相思刻骨之情。”郭嘉话语露骨,似荀彧这般君子端方之人颇为不惯,连忙指挥了下人将他带去招待伊秋的院子。
时天冷而干,草木多凋零枯败。郭嘉一路走来,不时有荀府的下人围在花园里修剪枯枝烂叶。如今民生凋敝,不知多久,这样的安宁祥和的景致就将不在?他心里有种不好的直觉,惶若不久颍川必有大祸,届时妻离子散,朝不保夕,人人自危,他又如何凭借一举书生文弱之力来护她周全。
思之,念之,到了门口,郭嘉迈出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伊秋姑娘就在此间,郭公子因何停下脚步?”引路的丫头眨着不解的大眼问他。
郭嘉顿首,侧目沉思片刻,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天寒易怯,嘉一时被风吹坏了脑子,有些犯迷糊。”遂即若无事状,步行至院中。
此时,伊秋拿了一本医书,正对着人体的七经八脉直泛晕乎,而伊小弟并不理解她的最终目的,只当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郭嘉,心里不满,随即眼红,愤愤不平道:“奸臣当道,灾祸四起,这医术医得了人病,却治不了人心,治不出一个太平盛世。阿姊有空还不如学一学骑马射猎,他日才有自保之余地。”
伊灏又虚长了一岁,行起事来更像一个小大人。如今见他小小年纪便开始教训起自己来,伊秋笑乐地伸出食指刮了一下伊灏的鼻子道:“世安平则文盛,民不生则武举,然世间万物相辅相成,为时而兴,皆为用也,不可或缺。”
伊秋是在告诉自己的弟弟任何东西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只要时候到了,便能得到它的用处。伊灏听懂了她的意思,心里已然认同,但面上却犹有不同,撇了撇嘴耍赖道:“反正我们得离开荀府,然后买间房子,找个擅武的师傅来教些防身保命之术。”
伊秋知道历史,所以知道什么时侯会天下大乱,但却从未在言语之间暗示过,可自己的弟弟却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同,这令她如何不惊叹。
这还是还是一个未满九岁的娃么?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那聪明的脑袋,然后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之所以留在荀家,一来是他家藏书颇丰,想要借此饱览群书,如今你这么一提,为姐才知此举犹如饮鸩止渴,为时已晚。也罢,咱们明天就去辞行。”
伊秋所言实乃无心,可郭嘉在其后听之,便是浇灭了心里存留着的唯一一道火光。
“饮鸩止渴,为时已晚。”八个字盘桓在他的心中,更犹如当头棒喝,将他一下打醒,并对当朝时政萌生退意。
他宛若一根石柱一样杵在院中好一会儿,尽管无声,也足够引起旁人地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