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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接你回去。”
质子府外,点了一盏挂灯,昏暗的微光。隐隐映出马上里走下来的身影,
七八岁的女童,一身黑袍,头发梳成了男子的发髻。
质子府的门后,站了两个人影,已经站了一刻钟了,一动都没动,墨发都落了一层白雪。
正是燕惊鸿与林劲。
“定北侯世子似乎很重视她。”林劲只是随口道了一句,他稍稍调查过,常青不过是池修远的侍女,并与任何背景,又道,“池修远待这个侍女倒是十分好。”
“不过如此。”
语气,比这冰天雪地还冷上三分。林劲立马闭嘴,知晓自己说错话了。
燕惊鸿又冷言冷语:“他不配。”
这话,林劲听出了一股不寻常的口吻,像……像宝贝的东西被人抢了。
这种情绪,燕惊鸿以前从未有过。林劲猜想,这个女童,将来必定要叫他家主子乱了心神。
大雪连连下了三天,魏都城内,银装裹素,雪积到了门前半米高,常青又长高了些,院子里的常青树翻了新芽,常青的剑术,已经可以接下池修远百招了。
定北侯爷也说,常青是天生的剑客。
常青收了招数,放下剑,擦了擦头上的汗,远远便听见云渺的声音。
“常青常青。”
云渺Xing子急躁,平日里知无不言,不比常青沉稳。
常青笑笑,这定北侯府,又有几个人没有戴着面具,云渺啊,藏的深着呢。
云渺跑进常青的院子里,刚从外头来,脸颊被风吹得红彤彤的,满脸笑颜:“常青,常青,侯爷从漠北挞鞑带回来一个男童,你见了吗?生得可俊了。”
常青摇头,她平日里,除了跟着池修远,其余的时间基本都在院子里练剑,虽进府数年,却连府中人都认不全。
云渺便知道如此,拂掉石椅上的落雪,拉着常青坐下,她兴冲冲地说:“那人与世子一般大小,十分俊俏,他的眼睛生得好生奇怪,居然是蓝色的,听侯爷说,他是挞赞族的后裔——”
“咚!”
常青手里的剑突然掉在地上,她猛地站起来。
云渺惊异地看她:“常青,你怎了?”
“那人唤作什么?”声音有些波澜。常青眼里的平静乱了几许。
“好像听侯爷叫他飞,飞……”云渺想了一番,“飞什么来着。”
“飞衡。”常青抓着她的手,很用力,“是不是唤飞衡?”
云渺连连点头:“对,就是飞衡!”云渺看向常青,她脸色骤变,眼里翻涌着波澜,云渺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唤什么?”
常青转头就往外跑,甚至连她的剑都被扔下了。
“诶,常青,常青,你等等我。”云渺追出去,却不见了常青的身影。
除了剑术,常青的轻功,也小有所成,难怪,才七岁大,便成了定北侯府中最为出色的暗卫。
北魏三十一年,定北侯从挞鞑带来一名异族的少年,赠与侯府世子当随从。
侯府世子远之,十分重用这位异族少年,不过三年,封作定北军副将。
上一世,飞衡与她,是池修远的左膀右臂,他们,不曾亲昵,却同生共死。
常青看着大厅中站在侯爷身边的少年,一双湛蓝色眸子,一如当日清澈,因为不同常人的眸色,他总会有意无意地敛下那双漂亮的眸子。
是他,是他来了,飞衡……
上一世,她蛰伏大燕十年之久,那日,燕京城下,北魏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燕惊鸿已死,她抱着尸体出了宫门,第一个见的人不是池修远,是飞衡,飞衡为北魏的三军领将。
各为其主,她与飞衡本该兵戎相见的,可是他却跪在了燕惊鸿面前,哭着说:“我来晚了。”
本该敌对的,可是他却用身体,替她挡下了北魏战将的刀剑,一剑穿腹,血流不止。
“为什么?”她扶住他跌落在地的身体,大吼,“为什么要替我挡?”
分明,她已经背弃了北魏与定北侯府,分明,他们已经是敌人。
飞衡张张嘴,血涌出来,将胸前的戎装染红,他说:“我答应了他,要护你周全的。”
“常青,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这一生中,漂泊不定,无所归依,直到遇见了你和惊鸿。”
“何其有幸,他将我送到了你身边。”
“常青,若有来生,我们再踏马漠北可好。”
还没有听到她的答案,他却闭上了眼。再也没有睁开。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他与她一样,是这场尔虞我诈里的一颗棋子,一个细作。和她不一样的是,她背叛了她的君主,飞衡却守着诺言一直到死。
那时,她才知道,他是燕惊鸿放在她身边的一把利器,难怪,难怪她能次次逢凶化吉。
那时,她才知道,燕惊鸿安插的棋子,不替他谋取江山,却是为了免她生死劫难。
飞衡,飞衡,你可后悔,可曾像她一样后悔做了一颗棋子……
“世子,我是飞衡。”
大厅中的少年,走到池修远面前,微微低下了他的头。
他来了,飞衡来寻她了,可是为何,为何早了三年光景,这时候,还没到花朝节,还没有比剑,燕惊鸿与她根本不相识,飞衡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是否所有轨道都在偏离,那么他呢?燕惊鸿呢?他可还是那时模样?
常青转身,跑出了定北侯府,外面大雪纷飞,她没有穿外衣,风吹刺骨,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冻得生疼,她毫无知觉,跑到了质子府的门外。
她只是突然,很想见燕惊鸿,却止步在了质子府五米之外。
质子府门外,等了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穿着白色的披风,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常青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明荣公主魏徐琬……
侍女道:“麻烦通传一声,明荣公主到访。”
上一世,明荣是燕惊鸿后宫里唯一的妃嫔,大燕亡国之际,当所有子民唾弃燕惊鸿之时,只有她,义无反顾地跳下了百米城楼,为她的君主殉葬。
明荣啊,飞蛾扑火,爱得不顾一切。
只是常青猜不透他,猜不透燕惊鸿既然不爱这个满腹情深的女子,又为何要娶她?为何娶了她又让她独守冷宫?
燕惊鸿不爱江山,必然,也不爱明荣身后的富可敌国。
质子府外的护卫进去通报,不到片刻,便有人出来相迎:“太子殿下有请。”
明荣快步走进了质子府。
与上世一样呢,明荣公主倾心于燕惊鸿,那飞衡呢?哪里错了?哪里乱了?
常青站在雪里,怔怔失神。
屋中,烧了碳火,铺了暖玉。并不是十分寒冷,魏徐琬将披风取下,见了燕惊鸿微微欠身行礼。
燕惊鸿坐在案桌前,不近不疏:“明荣公主今日前来,可找本王有事。”有礼,却淡漠。
明荣公主福了福身:“不请来访,是明荣失礼了。”
“公主严重。”
明荣落座在客座上,长福上了一杯热茶,不禁多看了几眼才退下。
燕惊鸿并不主动攀谈,自顾饮着热茶。
明荣公主似乎狐疑不决,许久才开口:“听闻殿下府中檀香花已开,我母妃是爱花之人,对檀香花尤是喜爱,明荣冒昧特来向殿下讨要几株,以博我母妃欢颜。”
一国公主亲自来讨要几株花花草草?长福觉得这位公主,说谎的本事不是十分高明。十三岁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理解理解。
燕惊鸿淡淡而道:“公主孝心,本王自当成全。”
“明荣谢过殿下。”
“殿下。”这时,林劲从屋外进来,抖了抖身上的雪,走到燕惊鸿身边,耳语了一句。
燕惊鸿突然站起身来,神色慌促,转身便走出去,甚至打翻了茶盏。
这样着急,方寸大乱,所为何事?魏徐琬眸染疑虑。
林劲面无表情,说:“殿下有些急事要处理,还请公主稍等片刻。”
“无碍。”
然后,林劲与长福一同出了屋里。
待人走远,魏徐琬精致美丽的小脸一垮,看向身边的侍女:“青仪,可是我太过不矜持了,吓跑了殿下?”
“怎么会?公主殿下皇家仪态,怎会失礼。”侍女安慰,“公主,您放心,您可是咱北魏最为才貌双绝的女子,殿下肯定会对您另眼相看的。”
魏徐琬这才松开眉头。那天衍庆宫大火,火势太大,延绵到了百草园,是他,将她带出了火光里。
一眼,惊心。
质子府外十米的拱桥上,覆了一层厚厚的雪,踩在稀松的雪上,留下小小的脚印,常青有些冷,抱着肩,走得很缓慢。
忽而,手被拽住。她回头,看见了燕惊鸿,隔得这样近,这年。他才十四岁,年少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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