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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珩阳争锋相对的冷漠态度让叶则心底一凛,他不想在眼下这个关头横生枝节,便说道:“几年不见,你变了许多。我方才一时没认出来,你会恼我也是理所当然。”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然这么会说话?”穆珩阳淡淡嘲讽一句,说道:“依我看来,你变得更多,几乎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
叶则微微一哂,他如今戴着□□,可不就是“面目全非”吗?
就算穆珩阳是在暗讽他自甘堕落,他心里也毫不在意,毕竟他从未隐藏过自己的本性。
池韶司显然也听出穆珩阳的话里暗藏讥讽,阴沉着脸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他冷嘲热讽?”
他现在脸上带疤、满面虬髯,不怒自带三分煞气,此刻看起来更是尤为凶戾。
穆珩阳冷冷看向他,神色忽然一凝,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是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枪直刺池韶司胸口,势若雷霆!
池韶司护着叶则疾退两步,右手拔剑出鞘,闪电般挡住红缨长·枪。
他们两人这一开打,客栈大堂内登时一片刺耳尖叫。众人四散奔逃,鸡飞狗跳,眨眼间便只剩一地风卷云残过后的狼藉。
店小二躲在桌子下面瑟瑟发抖,不住地偷眼去看处于风暴中心的三个人。
池韶司道:“阿则,你到旁边坐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自大。”穆珩阳冷哼一声,手中长·枪舞如游龙,步步紧逼!
池韶司嗤笑道:“你这身枪法的确是今非昔比了,但也不过如此。”
自从突破《万魔策》第十九层之后,他的实力堪称是日进千里,世间鲜有敌手。
穆珩阳目光赤红,枪法中戾气浓重。
“你害得阿雪成了活死人,不杀了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那你便来试试,”池韶司挽了朵剑花,拦腰一剑横削过去。
穆珩阳侧身一避,池韶司猛地抬脚踹向他腹部,力气奇大,“砰砰——”两脚就把穆珩阳踹飞出去,摔在一张饭桌上!
饭桌四分五裂开来,扬起一片尘土。
穆珩阳强忍住几欲喷出的鲜血,提着长·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叶则怕他们再打下去就要把客栈拆了,忙道:“珩阳,你方才说上官姑娘成了活死人,这是怎么回事?”
穆珩阳将目光从池韶司身上移到他身上,说道:“当年我将她带走之后,只保住了她的性命,却没能让她醒过来。”
叶则想到上官雪是为了替他挡剑才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心中不免愧疚,问道:“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印……叶则,你于胡不思有恩,”穆珩阳紧盯着他,目光炙热,“道嵩大师说他无能为力,为今之计,就是让胡不思来试试。你会帮我吧?阿雪是为了你才会落到如今这个光景,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吗?”
这几年来,他发了疯一样地搜寻一切有关胡不思的消息。可是胡不思行踪不定,他一次次满怀希望地找过去,又一次次失望而归。
好不容易查到她与叶则之间的关系,穆珩阳正打算在叶则大婚之后央求对方帮忙引见胡不思,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
而今峰回路转,本该与池韶司同归于尽的叶则仍然活着,那么找到胡不思救治上官雪的几率就更大了。
穆珩阳晦暗的眼眸因为心底编织的幻梦亮了起来,他殷切的目光看得叶则心里一软,轻轻颔首道:“珩阳,你放心罢,我会请不思来救治上官姑娘的。只是……生死有命,不思若是真的无法救醒上官姑娘,还望你千万不要迁怒于她。”
穆珩阳似乎生怕他改变主意,忙不迭地点头道:“我不会迁怒她的。多谢你了,叶则。今后你若有事要我帮忙,我定万死不辞!”
叶则不置可否,淡淡道:“那倒不必,你权当没有见过我与阿司,就是帮了大忙。”
“……”穆珩阳默然半晌,说道:“叶则,你们这样是……”
“不对的?”叶则嗤笑一声,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地说道:“珩阳,你告诉我:何为正?何为邪?所谓的对错又是什么?这世间的条条框框不都是人定的?你敢肯定,那些人就是正确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向穆珩阳,他思忖半晌,只能沉默着摇了摇头,但又忍不住说道:“可他配不上你。”
此言一出,本来站在叶则身边作壁上观的池韶司当即便冷笑了一下。
“哼,我配不上?”他斜睨了穆珩阳一眼,说道:“你就配得上了?手下败将!”
“你!”穆珩阳被气得想要一枪挥出战个痛快,但右手一发力,腹部的隐痛就开始剧增。
池韶司唇角弯起一个轻蔑的笑容,正要开口继续刺激穆珩阳,叶则却拉住了他的衣袖,在他看过来时摇了摇头。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住了嘴,一双幽黑的眼睛却委屈地看着叶则。
结果下一刻,池韶司就听见叶则对穆珩阳说道:“无论外人如何看待阿司,他在我心里的地位,无人能及。我心悦他。”
穆珩阳完全没想到叶则竟会如此坦然直白地表露出他与池韶司之间不容于世的感情,一时震惊得无言以对,他难道不怕被人唾弃,让人戳脊梁骨吗?
“阿则,”池韶司也没料到叶则会这般维护自己,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雀跃。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一个人?
如果这不是在客栈大堂内,他真想直接抱住叶则揉进怀里,吻他红润的嘴唇,抚摸他光·裸的身体,让他从里到外都染上自己的气息。
仅仅这般想着,池韶司就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他伸手揽住叶则瘦削的肩膀,说道:“别理他,我们该用晚膳了。”
叶则微微颔首,被池韶司牵着回到饭桌边坐下。
他唤来店小二,温声问道:“你们这里可有给婴孩食用的东西?”
他温柔可亲的态度虽然给被吓得犹如惊弓之鸟的店小二壮了点胆子,但一旁有个面目凶恶的虬髯大汉盯着,店小二还是忍不住两股战战,颤声回道:“有、有的,百宜羹就是。”
叶则无奈地笑了笑,说道:“那就来两份云英面,雕花蜜煎、酒醋白腰子、黄雀鲊、三鲜笋炒鹌子和酥琼叶各来一份,再拿一碗百宜羹。”想了想,又补充道:“百宜羹尽快上来,小孩子禁不起饿。”
店小二道了声“客官稍等”,就飞快地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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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店小二就拿着托盘呈上了一碗百宜羹。
叶则一边抱着司无崖给他喂食,一边说道:“等会儿不能光付饭钱,要记得给人家赔钱,知道吗?”
“是穆珩阳那厮先动手的,要赔也是他赔,”池韶司胳膊杵着桌面,托腮看他,只觉这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美不胜收,但他仍不忘抨击穆珩阳,“况且,要不是他太肥了,那桌子怎么会裂掉?”
坐在不远处的穆珩阳:“……”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吧?
“……”叶则无语片刻,小声说道:“你不要总是盯着我看。”
其实盯着他看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他早已习惯随时随地被池韶司视·奸了。关键是池韶司现在的眼神不太对劲,叶则对这道火·辣辣的视线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他立刻就回想起了浑身酸·软疼痛的感觉。
池韶司谦虚地请教:“那我要看什么?”
叶则道:“随便哪里都行,只要别看我。”
池韶司笑道:“这世间最美的风景就在眼前,我为何要舍近求远?”
“……”这家伙的甜言蜜语还真是信手拈来。叶则轻咳两声,耳根烧得通红,还不小心把勺子里的东西喂到了司无崖脸上,惹来怀中小孩不满的抗议声。
池韶司瞥了一眼司无崖,忽然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阿则,无崖现在这么小,还是请个奶娘来喂他比较好吧?”
叶则点了点头,说道:“是要请个奶娘来喂他。等到此间事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定居下来,把无崖养大。”
——也不知他能不能熬到那一天。
然而在听见池韶司的话之后,他心中的刺痛立刻消失无踪。
“嗯,可惜你只能喂我,喂不了他,不然就省了请奶娘的钱。”
池韶司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还流连在他的胸口上,嘴角的笑容暧昧而轻·佻。
叶则立刻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调·戏了,羞恼得简直想钻进地缝,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池、韶、司!”
池韶司满脸无辜,“怎么了?”
叶则:“……”
——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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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晚膳,叶则喊来店小二打算付钱。
店小二却道:“客官,那位戴面具的公子已经付过了。”
池韶司道:“穆珩阳那厮倒也识相,总算有个看得过眼的优点了。”
叶则冷哼一声,仍在气头上,抱着司无崖拔脚就往客栈门外走去。
池韶司亦步亦趋地跟上去,嘴里闲不住地撩·拨他,“阿则,你怎么也不等我一下?”
叶则冷漠地说:“我不等你,你不也跟上来了。”
池韶司道:“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可大了,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叶则顿住脚步,回头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你说说看?”
池韶司微微笑着,垂首在他唇上飞快地轻啄一下,干脆利落地道歉,“我错了,别生我的气,你这样冷言冷语地待我,我心里很是害怕。”
此时虽然已是月上梢头,但缙云城夜市繁华,路上行人不少。池韶司的动作虽然迅速,但仍有几个人看到了他惊世骇俗的举动,不禁驻足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不知羞耻的男人。
“……你还会害怕?”
叶则心道该害怕的是我,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注意到路人探询的目光,不由拉住池韶司的手,疾步向前走了一段,而后拐弯进入另一条街道。
池韶司任由他拉扯自己,愉悦地笑道:“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无懈可击。我怕的东西不多,只是恰好全部与你有关。”
叶则忍俊不禁,但又不想让他太过得意,便淡淡说道:“油嘴滑舌。”
池韶司接道:“口是心非。”
叶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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