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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这位陛下是嫌弃首辅大人对他太忠心了,于是想把他给推出去?”靖婉无语了好半晌才开口道,其实她更想说,乐成帝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抽风了?
龚嬷嬷知道,这事儿多半是与皇贵妃娘娘跟晋亲王有关,但是具体的,她并不知情。当年她其实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十来岁的年级,才进宫不久就得罪了人,而又因为本身就会一些拳脚功夫,还不知道宫中艰险的她,气愤之下下了狠手,结果惨遭报复,如果不是皇贵妃娘娘救了她,她早就横死某个枯井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娘娘身边就出了问题,她并没有将自己待在身边,反而让一个姑姑暗中教她习武,教她各种规矩礼仪,还有药理,养身之类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来不及,不能一一教会她,就将一些书让她背下来,不认字没关系,姑姑念一句,她念一句,让她背下来,日后再慢慢融会贯通。万幸,她记性不错,加之用了十二分努力去学。
最后一次见皇贵妃娘娘的时候,她挺着大肚子,笑得格外的温柔,摸摸她的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说:“希望这些东西能帮你在宫中好好活下去。”
然后,第二日就传了了皇贵妃娘娘的噩耗。
也就是因为一切都在暗中,她在皇贵妃娘娘死后,才没有被清洗,皇贵妃娘娘在掩护她这一点上,或许就用尽了心力,毕竟,乐成帝恨不得将她时时拴在腰上。
龚嬷嬷并不知道皇贵妃娘娘是怎么死的,但是,她知道绝对不是产后血崩。
龚嬷嬷咬紧牙关,才没有一时冲动想要去查明真相,为皇贵妃娘娘报仇,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势单力薄,什么都做不了,还会枉送性命,她倒是不怕死,只是想着皇贵妃娘娘救命之恩还没有报答,她那时也依稀明白,皇贵妃娘娘或许是想要自己给孩子留个人手,于是她在宫中蛰伏了下来,虽然不能查皇贵妃娘娘的身死之谜,但她却知道了不少后宫的肮脏龌龊事儿。
原本只是想着在暗中看着六皇子就好,毕竟,苏贵妃对他真的很好。
直到六皇子十岁后的某一天,突然找上自己。展现出他远超常人的睿智,令人心悸的手段,才知道,这个看着只是比别的皇子聪慧些,也调皮捣蛋些的小主子,是何等的令人恐惧,不过,龚嬷嬷倒并没有害怕,相反,她很兴奋,因为有机会给皇贵妃娘娘报仇了。
然后,龚嬷嬷就陷入了比曾经那段时间还要痛苦无数倍的水深火热之中,不过好在她基本上会认字了,就算被小主子丢给她一本接一本的书,也能咬牙在规定的时间里看完,并化为自己的东西,而武艺这些年也日日不坠。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六年,小主子从十岁的小少年,长成十六岁的少年郎,从雌雄莫辩,漂亮得让人难以移开眼,到逐渐的展现男儿英姿,封王离宫开府,他不过小施手段,就让他们这些人前后跟着出了宫,又四年,他蜕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英挺,俊美,是京城第一的美男子,只是那性情,还有某些行行为,实在让人难以苟同,从一个小魔头,成为混世魔王,再渐渐的成为活阎王,性情越发的诡谲多变,阴晴不定,冷酷暴戾,唯一的柔情,给了一个千里之外的小姑娘,很难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意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姑娘,不过,他本身就是一个谜,倒是无需太过追究。
她的第二任主子,在他二十岁的时候,让她去变换身份,去伺候第三个主子,它从一个暗卫,成了一个嬷嬷,不过,这对她都无所谓,……
不过,这些事情,她都不能告诉姑娘,至于那活阎王日后会不会与姑娘解释,那就看他自己了,她只是一个下人,无权置喙。
要说李鸿渊在接到圣旨的时候,那脸色也不怎么样,虽然在他的计划中,是准备让阮芳菲成为自己的“准侧妃”,变化与自己的计划结果一致,但不是自己操控的结果,难免还是让人不痛快。
不过,他那父皇会这么做,倒也没有绝对的超出预料,不知情的都在琢磨,乐成帝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深意,而知情的,他有屁的深意,不就是因为给了儿子一个毁容的王妃,觉得最好的补偿就是再给他一个漂亮的,完美的女人,整个京城,未婚的的姑娘中,数来数去也就阮瑞中的嫡幼女最合适,于是二话不说,谁的意见也没问,就这么拍板下旨了。
要换成他正常的时候吧,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圣旨,没见前些日子预备补偿给李鸿渊的东西,即便是价值连城,也都是些死物吗?何曾提过漂亮女人。
等这两日过了,他自己恐怕都会捶胸顿足懊悔不已了。
阮瑞中身为内阁首辅,是中立派,却也是个十足的保皇派,他效忠的永远只是帝王,你现在给他的掌上明珠赐婚给一个混账王爷,还是侧妃,说白了,也就是一个妾,乐成帝你到底对他有多不满才会干出这样的事儿?
那少数的知情人,都在设想,过两天阮阁老“质问”乐成帝的时候,乐成帝会是如何的心虚“赔小心”,阮阁老可是他实打实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可不是定国公那种如果能拍死早就拍死的人,乐成帝甚至可能希望他那混帐儿子再混一次,他也好装成无奈样,再威严扫地一回,收回成命。
不过,在世人眼中,乐成帝的希望会非常的渺茫,李鸿渊本来就是一个爱美色的,没有对那些贵女们下手,是他应该还是心存顾忌,现在名正言顺的能拥有那么个一等一的大美人,身份尊贵,才情出众,他多傻才会放弃。
是啊,李鸿渊也问自己,自己到底有多傻,才会放弃众多的美人,一心一意的吊死在一棵名叫骆靖婉的“歪脖子树”上,可是没办法,他中毒太深,唯有“骆靖婉”一味解药。
圣旨早就被李鸿渊丢到犄角旮旯里“积灰”去了。
再看从骆府传来的讯息……
李鸿渊也想知道,婉婉心慕上一个男子,不对,是心慕上他,会是如何反应。
她理智,坚韧,除了最亲近的人,她很难被外人所打动。前世,就算她为夫家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他也不确实她是不是心仪上了她夫君,因为你没办法从她的言行中看出一星半点。她到底是因为原则,还是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坚持?他希望她没有动心,虽然后果是他可能也很难打动她的心,不过,他已经做好了一直磨下去的准备。至于她到底动心与否,他都不可能得到答案了,倒是无需再继续纠结。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龚嬷嬷是何许人,已经隐约察觉到自家姑娘的盘算,而孙宜嘉的情绪更容易看出来。
“原本是准备让她做你嫂子,毁容之后想着再给你哥找个好的,你自个倒是先盘算上了。”李鸿渊弹着信笺,笑得有些宠溺又有些无奈。“你所想的,本王自然为你达成,记得日后好好补偿本王。不过,你让本王跟孙宜嘉退婚,却想让她当你嫂子,你这是认为本王远不如你兄长?这笔账,本王且记下,日后咱们再慢慢算。”至于孙宜嘉的意愿,呵呵,那是什么东西?!
“准侧妃”提前就位,那么那个“准王妃”自然可以提前解决掉了。
再看到后面,他知道骆靖博的成名作快要诞生,不过,没想到,这幅画同样也有着婉婉的巨大功劳,他这大舅子倒是又占了他媳妇大便宜,日后不将他抓来当牛做马,他李鸿渊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主子,贵妃娘娘派人送来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您看,那一桌席面……”
“赏你们了。”李鸿渊面无表情的挥手道。
“是。”
今日是皇贵妃的忌日,自然也是李鸿渊的生日。
只是从他出生到现在,就从未过过生辰,因为会惹怒乐成帝,李鸿渊年幼时,不知事,看着别人喜气洋洋的过生辰,收礼物,也闹着要过生辰,不止一次被乐成帝狠揍,后来,他就学会了在每年的今日保持沉默,哪怕是乐成帝事后想要给他补办,他都拒绝,于是,久而久之,人人都认为他因为生母的关系不愿意过生辰,渐渐的,除了少数几个人,包括乐成帝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生辰是哪一日,乐成帝永远只会记得皇贵妃的忌日。
唯独苏贵妃,每年都会亲手给他做一碗长寿面,然后给他备一桌他喜欢的席面。
不是没有感动过,可是有些事情备揭露之后,她这一份真情更像一个笑话。
李鸿渊前世时,最好的一份生辰礼,是靖婉给他做的一套衣服。
那也正是被她救了养伤期间,她用了能用的最好的布料,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就那么突然送到他面前,没有繁杂的刺绣,仅仅是裁剪好,做成了衣服而已,她坦然,她不会刺绣,可就那么一套衣服,缝合处却处理得非常好,穿在身上也意外的合身。
然后,靖婉用她能找到的所有能吃的野菜、野味,做了一桌在当时的情况下勘称丰盛的席面,自然是远不及大厨的手艺,有那么一些可以说是仅仅堪堪入口而已,可是李鸿渊几乎扫光了一桌子的菜。
今生,李鸿渊其实早就知道,婉婉真的不擅长厨艺跟女红。
“主子,这是女护大人让人送来的。”沐公公将一个小匣子呈到李鸿渊跟前。
李鸿渊知道龚嬷嬷对他的行事很不满,尤其是在婉婉进京之后,以前是他的下属时,就算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现在就差直接跟他动手了。她会在今日给他送东西过来,还真挺稀奇。
李鸿渊接过来,随意的打开,上面搁着一张信笺,下面似乎是锦帕之类的,展开信笺看了看,李鸿渊立马就变了脸,将匣子狠狠的合上,冷眼看向沐公公,“滚。”
沐公公忙滚了,心想,女护大人到底给主子送的什么,能让主子恨不得凌迟了他?
李鸿渊将信笺丢到一边烧了,打开匣子,然后双手将里面的东西展开拎起来,这是……一件肚兜,一件据说靖婉亲自给自己做的肚兜,她给自己做的唯一一件“衣服”,也是她唯一做成了成品的女红。
李鸿渊一脸严肃的盯着这件白底的小衣,他倒是半点不怀疑这衣服出自靖婉的手,边缘锁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针脚,单看这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方面的高手,但是看里面的图案,虽然不至于惨不忍睹吧,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个应该是小猫戏绣球吧?李鸿渊也不太确定,毕竟吧,这小猫只是大致的绣了轮廓,还有些歪歪扭扭,那绣球吧,不说也罢。
李鸿渊将小衣揣怀里,回寝房去了。
除了那步伐有点快,沐公公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对于这礼物,不用说,某活阎王相当的喜欢,就差直接化身成禽兽了。
如果龚嬷嬷的目的是觉得他平日上火还不够,想要借这小衣再刺激刺激他,那么,龚嬷嬷的目的达到了,还严重的超额完成。
且不说在乐成帝过了严重不正常的这几日,是如何险些揪掉了胡子头发,甚至真的有暗中让人请李鸿渊入宫,没错,就是请,可是,这混帐半点不给面子。
最后还是阮阁老通情达理,表示皇命不可违,天威不可扫,皇上就是皇上,于臣子而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给小女赐婚,那是小女的福气。
乐成帝那心里,就跟炎炎夏日里喝了一碗冰镇解暑汤一样畅快,这样的好臣子,赏,必须赏,并表示,阮芳菲入晋王府当日,除了不着正红,其余的所有与王妃嫁入王府一般待遇。
这是在给阮芳菲抬身价的同时,何尝不是在打定国公府的脸面。
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忧愁。
要说对于这件事,阮瑞中那老东西半点意见都没有,李鸿渊不信,最后之所以能不闹情绪的接受这件事,除了忠君之外,多半是被阮芳菲给说服了。理由无外乎就是那些,加上阮瑞中对阮芳菲一片拳拳爱护之心,知道她对李鸿渊的心思,加上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也只能成全她。
而且他很清楚,如果他真的态度强硬,反对这门婚事,最后妥协的也绝对不是乐成帝,真的惹恼了乐成帝,他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作为一个臣子,不管你爬到什么位置,除非你的权势能架空天子,甚至颠覆一个王朝,否则,永远要牢记一点: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你真的敢把上位者给的好处全盘接受并恃宠生骄,那么,你离死也不远了。
阮瑞中能爬到今日的位置,并且在诡谲的夺嫡漩涡中独善其身,真的只是靠超强的能力手腕,而没有半点“媚上”“钻营”之心?
至于孙宜嘉呈上去的文章,乐成帝似乎直接压下了,既没有痛斥孙宜嘉,也没有对他更加看重,之前如何还是如何,就像是没发生过此事一般。
因为前世的时候没有这么一回事,所以李鸿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续,不过不管有没有都与他无关,如果牵扯到陈正敏继而牵连到婉婉,他自会想办法扫尾。因此此事暂时无需在意,只需静待。
大长公主乃是乐成帝一母所出的胞妹,与乐成帝的感情很好,乐成帝登基之后既将其册封为大长公主,难得的是,她出神尊贵无比,性情却是不错,加之她的驸马乃是世家子弟,才情品貌样样出众,相比其他人,他更爱纵情山水,洒脱不羁,而且是他主动求娶的大长公主,两人婚后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唯一不痛快的地方大概就是驸马有个青梅竹马且年幼便丧父丧母的表妹,遇到这种情况,不用想都知道是个什么结果。不想与驸马离心,即便是公主,她也得表现出贤良大度。
这样一个人,即便是没有权势,想要拉拢她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惜,这么多年,大长公主府始终处于中立,没有补偏帮任何一方,悠哉悠哉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因为驸马不喜,所以府上很少大肆宴请宾客,平日里走动的,多数都皇室宗亲,以及驸马那边的亲戚。大长公主的生辰,这样一个难得的巴结讨好她的机会,少有人会错过,即便没有你钻营之心的人,也会因为圣上之故而不会无故缺席。毕竟,但凡大长公主生辰宴客,乐成帝必然下旨赏赐。
皇上的面子,谁敢不给?
因此,这席宴,绝对是京城中最热闹的席宴之一。
它将汇集包括中立人员在内的各系人员。
而开席之前的那段时间,自然就属于常规的“赏花宴”,供给姑娘们争奇斗艳,各展所长;供给那些公子们比文斗武,不管是为了吸引姑娘,还是引起某位大人的看重都随意;供那些太太夫人们相互攀攀交情,如果家中有适龄儿女的,再相看相看;供那些大人们打压对手拉拢盟友。
这些事情就那么明目张胆的进行着,作为寿星的大长公主乐呵呵的受着众人的贺礼,听着各种不要钱的奉承,看看花枝招展的姑娘,夸夸各家俊秀儿郎,反正,她家没有适龄的儿女,所以半点不用纠结,半点不用操心,管他是九天玄仙,还是魑魅魍魉,出了事儿也找不到她头上来,盖因啊,今儿人太多,大长公主府的人手不够用,她干脆跟乐成帝借了内务府的人来帮忙,她的人除了招呼招呼客人,拿拿客人们需要的东西,领领路,其他的一概不管。
骆家的姑娘们,凡是十岁以上的,包括婚期越来越近的骆靖颖,骆老夫人都允许她们一起出来见见世面,不过再三的叮嘱,因为人多眼杂,一定要与自家姐妹们在一处,不允许私自走动。她老人家的话,自然没有不应的。
大长公主府虽然聚集了各方人员,但是,身份地位不高的,连跨进门槛的资格都没有,自家的儿孙们自然需要撑得住的长辈带领,说实话,在骆老夫人进京前,便是王氏都没资格带着小辈来大长公主府,往年,也最多就是骆沛山带着愿意来的儿孙,后宅的人,就只能望洋兴叹了。
因此,不说靖婉,其他几个姑娘都是第一次来,一个个都显得有些兴奋。
骆靖颖不再老成持重,骆靖颖不再素雅简单,即便是骆靖悠,靖婉也给了她漂亮且价值不低的全套首饰,在得知她的衣服没有合适的搭配首饰之后,也送给她几套自己没穿过的衣服,她毕竟只比靖婉小一岁,衣服只需要稍加修改就能合身,事实上,经过季姨娘的亲手修改,穿出来的效果非常好,即便是习惯沉默寡言的骆靖悠,感觉上也只是安静腼腆,活脱脱的小美人一个。靖婉自是不用说,在这些方面从来不用愁,什么场合该如何穿,她心里门儿清。还有大房排行第六的庶女,跟四房排行第七的嫡女,这两小丫头都是十岁,跟几个姐姐不同,她们都还梳着丫髻,瞧着娇俏活泼。
骆老夫人对自己这一溜水水嫩嫩的孙女很是满意,笑得合不拢嘴。
到了大长公主府,因为人太多,迎客的也是内务府的人。
直接去与大长公主拜了寿,然后男女宾分开而行。因为骆老夫人与大长公主没什么交情,自然也没有多留,毕竟两人之间存在不算小的年龄差。
骆老夫人打发了孙女们,让她们自己去玩,自己也趁着这个机会,与京中的这些贵妇人们走动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