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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朔风呼啸,一丈见方的小屋子冷如冰窖,窗纸早破烂不堪了,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吹着床上打满补丁的脏污薄被。
被子下躺着姜照,唐国公府二房的小夫人,昔年锦衣玉食,如今不若猪狗。
二夫人容不得她,将她移出府第,打发到荒废别院也就罢了,连主屋也不给她住,只将她丢在破烂杂物房的破烂床上,身边没留一个伺候的仆役。
她在这里躺了几日,水米未尽,病入膏肓。
屋子里有老鼠,而且不太怕人。畜生很知道冷暖,床虽冷,因为有她微弱的体温在,却是屋里唯一存些温度的地方。自她躺进来不久几只老鼠就窜到床上,先还只贴在被外取暖,后来索性钻进被子,和她同衾共眠。
她看不见它们,二夫人一盏汤药瞎了她的眼,她只能感觉到它们个头的大小,粗糙的皮毛,以及锋利的牙齿。
“我的肉好吃吗?”
不知第几日开始,她冰冷僵硬如尸体,再没什么体温可言了,几只小老鼠在她裸露的手上磨牙许久,终于有只大老鼠咬了她一口。大概是以为她久久不动已经死了,想用她饱腹充饥。
她觉得疼,但其实也并不怎么疼,或者说,疼与不疼,于如今的她而言都是无所谓的。
而且这点子疼,比起不久前受过的酷刑拷打,实在不值一提。
下意识反手握住了老鼠脖颈,力气不大,速度也不快,那老鼠却因在被窝里安逸惯了一时不妨,被她抓个正着,加上被子捂着,慌乱间没找到逃路,只管扯着脖子尖叫。
她枯瘦如柴的手里握着老鼠,只感觉到一团肥硕的肉在手心乱动,触感粗砾而恶心。
但她不觉得脏,也并不怕。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可嫌弃的?
“好吃吗?”
她笑着,再次问了老鼠一句。
这次那畜生大概是清醒了,用力一挣,猛地挣开她的手,哧溜溜带着一窝崽子钻出床被,悉悉索索远去。
“还以为你们多大胆,原来不过如此。”
姜照微哂。
先是用她取暖,继而想用她饱腹,却终究战战兢兢心存忌惮,一有动静赶紧逃之夭夭——畜生到底是畜生,不似二夫人,可以下狠手置她于死地。
所以她能嘲笑老鼠,却不能嘲笑二夫人。
因为对方再卑劣无耻,终究是活下去的那个。
活着……
不一定舒服,但总比死了强。
她就要死了,背着一身私通和逃妾的污名死在冰冷破败的废园里,估计尸体还要被丢去喂野狗——唐国公府极爱面子,是不会给她这个“寡廉鲜耻”之人收敛下葬的,而娘家……
娘家早就没了。
家破人亡。
三年前,她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她自忖问心无愧,没做过任何坏事,没害过任何人,可到头来,却像十恶不赦遭了报应似的不得善终。而那些害了她和她家的人却高官厚禄,步步云霄,怎么作恶多端都没关系。
她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凭什么!
如果这世道,真如许多人所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那么她为何不做个彻彻底底的坏人,让那些卑鄙小人也尝一尝家破人亡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