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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亮,赵有时就飞奔出寝室,拦下出租车直接前往机场。最早的航班在六点四十分,赵有时一路捏手,紧张得瑟瑟发抖,等到落地,她连走路都觉得困难,直到见到沈道,她才稍稍恢复力气:“我姐现在怎么样?”
沈道早就等在机场,说:“现在没什么事,受了点轻伤。”
车子一路疾驰,赵家已经没有多少亲人,仅剩的亲人平时也不往来,因此根本无人陪护,只剩下沈道,沈道不愿意离开赵有为太久,因此车速快得瘆人,眨眼就赶到医院,路上沈道也说清了始末。
原来早在一周前,赵有为就发现有人跟踪她,但她以为是自己敏感,隔了两天她才把事情告诉沈道,于是每天下班,沈道都会接送她。
就在三天前,赵有为夜里加班到八点钟,沈道在年前已经升职,外出应酬重要客户,一直走不开。
沈道说:“我想找个人送她,有为不想麻烦别人,说时间不是很晚,用不着担心。”
梧桐巷有一段路没有路灯,两侧也没有住房,根本没有人烟,歹徒也许勘测过地形,他们选择这段路,在当晚下手,抢走赵有为身上的财物后又对她暴打一顿。
赵有时又开始发抖,问:“没有……没有对我姐做其他的?”
沈道看她一眼,停好车子,摸出一根香烟,说:“你姐后来才跟我说实话,那几个人嫌她的腿……所以才没下手,你姐的右腿被他们打伤,伤口需要留院观察。”
歹徒原本想对赵有为不轨,可是见到她的腿,那几人恶心厌恶,赵有为对沈道说这话时一直微笑:“我都不难过,你哭什么,我的腿至少还救了我。”
赵有时想,姐姐的右腿早在三岁那年就没有了,只剩下短短的一截肉,她在姐姐六岁那年出生,从来没有见过姐姐两条腿的模样,妈妈说她最初学走路时喜欢模仿姐姐,收起一条腿非要抢姐姐的拐杖,那时她连话都说不清,根本记不得这事,但在她没有记忆的孩童年纪,总能记得几个印象深刻的片段,比如她伸出小小的手,去摸姐姐的右腿,口齿不清问:“腿腿,尝哪里了?”
腿,藏哪里了,为什么姐姐跟别人长得不一样,右腿只有一截肉,而且那截肉长得好丑。
赵有时哽咽,她不敢进病房,不敢去看姐姐,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望向不远处的房间,又仰头看看沈道,张了张嘴,就是不说话。
沈道蹲下来,小声说:“我们已经报警,那三个人跑出梧桐巷,周围一定有人见过他们,附近应该还有摄像头,警察能根据时间找出目标,我们一定能抓到那些人。”顿了顿,“你姐向来不喜欢对别人示弱,她到现在还没哭过一次,也没人觉得她害怕,你去陪陪她,跟她说说话。”
他摸了摸赵有时的头,把她当小妹妹,赵有时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这才走进病房。
赵有为正在喝粥,护工说:“沈先生昨晚打电话给我,让我今天早点过来,他有点事,可能马上就到了。”
赵有为笑说:“知道了,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小时?”
赵有为愣愣地看着门口,赵有时跑进来,气呼呼说:“姐,你被抢劫为什么瞒着我,我是不是你亲妹妹?”
赵有为放下勺子,蹙眉问沈道:“你把她叫来的?现在还没到五一,你让她请假?”
赵有时维护沈道:“你别转移话题,你先告诉我你身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赵有为无奈,来都来了,难不成她还要把人赶走?
有了赵有时,赵有为愈发精神,整整一天都在问她学校里的事,丝毫不提自己的情况,等到入夜,赵有时把沈道赶走,和姐姐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什么有趣说什么,甚至不惜出卖自己,把她和翟闵的趣事也说出来逗姐姐笑。
翟闵直到第二天才知道赵有时回来的事。
第二天早上他出门去公司,走到赵家楼下,听到邻居王阿姨打着蒲扇和人聊天,说:“回头我去乡下买只土鸡,小时让我再买点土鸡蛋和鸽子。”
对方问:“小时回来了?”
“是啊,听说昨天就到医院了,现在刚刚回家,可能洗个澡就要出门。”
翟闵立刻停下脚步,转身上楼,敲门许久才听见赵有时的声音:“来了来了!”
赵有时开门一看,眉头蹙起,挡在门口也不动,头发还在滴水。
翟闵拧眉:“怎么回来不告诉我?”
赵有时说:“你也没告诉我我姐住院的事。”
翟闵推门想进来,赵有时不让,“你去上班吧,我很快要出门。”
翟闵抵住大门,说:“我问过你劳动节回不回来,你说你姐让你回你才回,你姐不让你回。”
赵有时松开手:“我姐不让我回,她口是心非,沈道了解,所以沈道把我叫回来,你是不了解,还是你根本懒得去了解,根本不想去管‘别人’的事?”
“沈道事事为你姐着想,因为他爱你姐,你怎么不想想你姐为什么不让人告诉你?因为你姐爱你!我不了解?我跟你姐一样!”
赵有时冷笑:“你跟我姐一样?所以你还能在电话里跟我调|情,说那些露骨的话,翟闵,我说的是‘你、根、本、不、想、去、管、别、人、的、事’!”她一字一顿,清清楚楚,“你究竟是怎么做到,在我的亲姐姐发生这种事情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跟我调|情?”
她可以接受翟闵的善意隐瞒,也可以接受翟闵装作若无其事,但她无法接受翟闵是真的若无其事,真的在跟她调|情,他说好的偶尔帮她照应姐姐的话是骗人的,他从来不在乎别人,他对所有人都漠不关心!
两人在门口僵持,赵有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折回屋里拿手机,翟闵趁机进门,紧紧跟在她身后。
赵有时听了一阵,突然转头看向翟闵,对电话那头说:“杨光我认识,他是翟闵的朋友,他的手下怎么会……”顿了顿,她突然瞪大眼,“大刘?”
翟闵一怔。
赵有时坐着翟闵的车,半个多小时以后抵达派出所,沈道跟民警的对话已经接近尾声,见到赵有时和翟闵出现,他说:“昨天警察已经找到犯事的一个人,他供出来是大刘指使,听说两年前有为曾经报警坏了大刘的事,大刘最近才查出有为。”
赵有时不敢置信:“是我报警的,不是姐姐。”顿了顿,她双眼通红,又看了一眼翟闵,眼神莫名。
翟闵微僵,想去牵她的手,赵有时躲过,问沈道:“大刘抓到了吗?”
沈道没料到原来事情起因是赵有时,愣怔后才说:“找不到他人,警察正在调查,昨晚他们就找到了一个叫杨光的人,听说大刘一直给杨光做事,但是杨光不知道大刘的行踪。”
几人回到医院,把消息告诉赵有为。赵有时从派出所出来后就一直恹恹的,垂头丧气没有精神,赵有为听完,对她笑说:“不关你的事,我还记得那天好像是我让你带上手机出门的,更何况你当时是去帮人,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
“如果不是用这个号码报警……”赵有时小声说,“如果我回来以后,马上把你的手机号注销……”姐姐也不会受到伤害,她的右腿,也不会在二十多年后,再次受伤,她更不会受到那种侮辱,被人辱骂歧视。
赵有时走出病房,头晕目眩,翟闵一直站在病房外,靠着墙壁,手上转着香烟。
赵有时说:“那三个人,那天晚上侮辱我姐,说她残疾,他们把她的拐杖扔得很远,我姐根本反抗不了,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他们故意针对她的右腿,医生给姐姐换药的时候我都不敢看,如果她伤得不严重,沈道不会那么憔悴。”她低着头,声音轻的像在自言自语,“王阿姨早上告诉我,那天很晚的时候,可能是十点多,有人经过那里,发现了我姐。她的包不见了,没有手机打电话,拐杖被砸烂,扔出十几米,我姐站不起来,求救的力气也没有,她爬出好几米,想爬到有人的地方求救,她是用爬的……”
翟闵掷掉香烟,猛去抱她,赵有时用力推开他,抗拒他的怀抱,看着他说:“那天你说的话是真的,他们真的能查到报警电话,他们真的会报复。”翟闵步步紧逼,赵有时连连后退,背后已是窗户,再也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