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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森的唇离开了,她感到一阵空虚。
“我醉了以后,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他轻声哄着她。
纤纤痴痴地望着他,因着心乱,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少爷、少爷没说什么,少爷只是抱住奴婢……不不不,是奴婢先抱住少爷的,少爷拉着奴婢的手,喊了一声什么玉……奴婢没听明白,可是少爷很久没有碰奴婢了,奴婢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就抱住了少爷……然后……然后……”
苍森手一顿,低声道:“你方才说,我喊了声什么?”
纤纤没有留意到他的异常,乖乖地重复了一遍:“奴婢并没有听清,仿佛是什么玉来着。”她红着脸看向苍森:“再后来……再后来……都是些羞人的事情,奴婢说不出口……”
“没事。”苍森依旧笑着:“可以了。”他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极其温和:“你先回去歇着吧,今夜你也吓坏了。”
他待她那样温柔,纤纤本以为他会留她,哪知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程大哥说少爷喝多了,夜里需要有人照看着……”她不想走,有些迟疑地说道。
“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并且酒已经醒了。”他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乖女孩,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与程康相商。”
“奴婢明白了。”即使不情愿走,她仍然很满足:“那奴婢先回去了,少爷下回莫再喝这么多了,喝酒总归伤身。”
她缓缓起身,对他羞涩地笑了一笑,慢慢地走了出去。
待她出了房门,苍森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的表情。
“阿康,进来。”他的声音冰寒刺骨。
苍森第一次遇见苍郁,她堵在他藏身的破箩筐前,为了个糖画哭得眼泪鼻涕抹了一脸,这还不够,又在地上滚了一身灰。
苍森心里觉得这个小屁孩真烦,在哪里哭不好,偏在他跟前哭,要是引来了苍氏那群狗崽子怎么办?
大约她哭得太难看,那群狗崽子居然只看了一眼就嫌弃地绕远路跑走了。
紧接着她阿爹终于也受不了路人猎奇的目光了,回去给她买糖画去了——苍森觉得这一家子都挺搞笑,这么小个姑娘,亲爹居然把她一个人丢大街上,也不怕被人贩子给拐走。
这时那小姑娘突然不哭了,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弯下腰,从破箩筐的缝里看他:“出来吧,他们走远啦!”
苍森有些懵——这女孩的意思是她刚才是为了帮他才哭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
他狼狈地掀开破箩筐,扶着墙站起来。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有多狼狈,脸上痛得像被打烂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衣服上还沾着方才打架被揍出来的鼻血。
“不用谢我,阿爹说见人有难应该拔刀相助。”那小姑娘不等他说话就很得意地说道。她脸上眼泪都还没干,又混了灰土,看起来跟鬼脸一样。因为刚哭叫过,声音嘶哑,难听死了。
她身上衣服一看便知是为了过年新做的,此时已被她滚得脏乱不堪。那布料拿来做抹布苍森都嫌粗糙,但针脚工整整齐,明显看得出做衣服的人针法不错。
“爱哭鬼,谁要你帮。”苍森心里虽然知道该谢她,可他自幼就不知道谢字怎么写,说不出口。
那女孩一点也不在乎被说“爱哭鬼”。“你脸上好脏,擦擦吧。”她拿出一方新绣的帕子递过来:“快擦,我阿爹马上就会回来啦,擦完了要还给我。”
那帕子一角绣着小兔子,还熏过香,很好闻——很奇怪,穷人家的孩子竟然也熏得起这样好的香。那香气很熟悉,令苍森想起了母亲,他鼻子忽地一酸,抓过帕子推开她就跑。
“帕子要还给我呀!”女孩在他身后着急地大喊。
接下来的一年里,苍森做了许多事,譬如苍氏孩子们凑满十个都不敢再群殴他,譬如因为他太会挑刺而气走了十八个教书先生,再譬如大伯书房外的石板被他跪得水光滑亮。那方抢来的帕子香气很快散去,苍氏府上怎么也找不到同样的香料,不知哪一日掉在某个角落,苍森再也没见过。
苍森喜欢夜里偷偷翻墙出去玩。大周原本有宵禁,听苍氏的狗崽子们说在太子的力劝之下,从前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有的夜市,如今每个月都有大约一旬的时间是开放的。
苍森不信这种话——太子也没大他几岁,有什么能耐能叫皇帝改掉几百年的规矩?多半是给他贴金。不过是不是贴金都和他没关系,反正夜里他有去处可玩。
某天路过一个小摊,一只玉兔坠子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想起数月前的一方帕子,角落里也绣着这样一只兔子,那个小姑娘只说帕子借他用,他却据为己有。
苍森难得有点羞耻心,便掏钱买了那只玉兔坠子,心想若是以后见到她就当赔礼还她。穷人家的孩子,即使只是丢了一方新帕子,大约也会挨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