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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人有个毛病,一到新地方就睡不踏实,昨天也是,来回来去地翻身,结果从床上掉到了地上。这一摔,我就醒了,然后就听见走廊有脚步声,我偷偷打开门缝,看见师姐穿着白天的衣裳,好像是才从外面回来。接着没多久,师姐就开始哭,哭声很小,很闷,感觉像是用手捂着或者被子蒙着似的。我想她肯定是不愿被人发现才这样做的,所以虽然很想过去,还是忍住了。没多久哭声渐渐消失,我以为她哭痛快了就好了,便没多想,又睡了……”林巧星说到这里,忍不住哽咽起来,“早知道我就该过去的!我过去她就不会被人害死了!都是我的错!”
春谨然用袖口轻轻帮她擦眼泪:“和你没关系,真正该死的是害她的人。”
“这人到底是谁?”林巧星恨恨地问。
春谨然看着窗口,夕阳的余晖从那洒进来,给室内蒙上一层赤色:“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林巧星提供的信息不只让整个事件的方向更清晰,也让之前困扰春谨然的“第一次勒人地点”彻底明确。按照林巧星的说法,她是在四更天刚过时,听见看见的这些,因为聂双哭的时候,外面正好传来打更声。四更天刚过,那就是寅时左右,距离裴宵衣听见脚步和交谈声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此时聂双还活着,那就说明荒废小院里只发生了让她“伤心”的事情,而真正让她“丧命”的事情,全发生在她的房间里,就在林巧星重新睡去以后。
虽然林巧星说她没有听见第二个人的声音,但春谨然知道,房间里一定有第二个人!
春谨然回到桌案面前,重新坐下,摊开来一张白纸将全部已知的时间点和相应事件统统列了上去,很快,那一夜的脉络清晰出现在眼前。
近丑时,聂双外出赴约,被刚刚告别杭明俊的他看见。
丑时刚过,聂双经过裴宵衣房外,抵达小院,脚步声和交谈声都被裴宵衣听见。此时已经把人跟丢的他,还在密林里鬼打墙。
寅时,聂双回到自己房间,哭。
辰时,聂双的尸体被婢女发现。
“这是什么?”
一抹人影挡住了眼前的光,春谨然抬起头,原来是定尘。
“吃过了?”春谨然问。
定尘点点头,然后看了眼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淡淡道:“一粥一饭皆不易,不该浪费。”
春谨然二话不说,立即放下笔拿过碗,开始狼吞虎咽。
定尘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原来是有眉目了。”笑着说完,他拿起那张墨迹还没有完全干透的纸,细细端详起来。
没一会儿,已经凉了的饭菜便被春少侠一扫光。
定尘见他吃完了,才问:“这上面的时间和事情都是确凿的?”
春谨然用力点头:“板上钉钉。”
定尘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不止这些吧,你是不是已经把整个过程推断得差不多了?”
春谨然真想给他一个拥抱:“知我者,大师也!”
定尘笑着摇摇头,坐到了他的旁边:“小僧洗耳恭听。”
“我想,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春谨然不再藏着掖着,将自己的推断和盘托出,“聂双在半年前或者更久之前,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二人度过了一些甜蜜时光,聂双甚至想为他离开玄妙派,但后来二人之间出现了问题,或许是对方变心,世俗压力,也可能是其他,总之这段感情逝去,聂双虽伤心,却也无能为力。不料在夏侯山庄,二人重逢,聂双应该是想挽回对方,但对方可能并不愿意,出于某种原因,二人约在这处荒废小院见面详谈,却并没有谈出结果,而急于摆脱聂双的男子跟她返回了房间,回房后聂双开始哭泣,男人可能做出了一下假意的安抚或者承诺,然后趁着聂双毫无防备之时,下了杀手。”
定尘眉头轻蹙:“既然这段感情已经逝去过一次,凶徒为何不忍过这几日,待彼此分开,它自然会随着时间逝去第二次。”
春谨然耸耸肩:“或许是有什么状况逼得凶徒不得不杀人。”
定尘:“比如?”
春谨然忽地愣住,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缓缓看向定尘。后者也反应过来,以同样的表情回看他。四目相对中,二人异口同声——
“成亲!”
帮夏侯庄主查案只是容易死,而指控夏侯庄主儿子杀人那就是必死无疑啊!
好在,现下只是凭空推测,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
于是一小僧,一俗人,关起门窗,就性命攸关的严峻问题展开密谈——
“确凿吗?”
“只是猜测。”
“证据呢?”
“毛都没有。”
“鞋印呢?”
“一样的估计全山庄能找出百十来个。”
“有没有可能是别人?”
“完全有。”
“也对,山庄这么多宾客,背后有多少故事我们一无所知,夏……他只是恰好成了出头鸟,最容易被想到而已。”
“所以啊,眼下是万事俱备,只差凶徒。”春谨然叹口气,无力地瘫到桌案上,“总不能把所有人挨个盘问一遍吧,而且就算问,咋说啊,你是不是和聂双有私情?傻子才会说有。”
叩叩。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春谨然和定尘面面相觑,后者先一步起身,开了门。
“小师父也在啊。”来者笑如春风,周身华服,一水的鲜亮颜色,掉人堆里都不怕找不着,除了青门三公子青风,谁还能如此多娇?
“这就要走了,”定尘笑得温和,“青风公子,您和春少侠慢聊。春少侠,您也先别想那些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静待转机便是。”
目送定尘的身影消失在远方,青风感慨:“出家人就是想得开。”
春谨然翻个白眼:“想讽刺我就直说。”
“你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我哪忍心再落井下石。”青风一副真挚口吻,奈何表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你到底来干嘛?”春谨然没好气道。
“朋友命悬一线,我当然得过来关心关心。”青风说着走过去将窗户打开,很快一阵风吹进来,转一圈后,又从定尘走后再未关闭的大门离开,屋内瞬间清凉许多,“大热天的门窗紧闭,你是不是查案查傻了。”
“你说的对,”春谨然忽然泄了气,再没斗嘴的心情,“我可能真的见不到明早的日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