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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您真打算在这儿住啊,这儿能住人吗?”得禄还是头一回迈进这个院子,想上回自己扒门缝给泼了一身脏水,还真有几分百感交集的感觉,不过这也太破了,外头瞧着就够破的了,进来才发现比外头还破。
屋子盖得的也乱七八糟没个章法儿,房顶上的瓦都旧的不成样子了,也不知道漏不漏雨,院子一侧搭着两个棚子,一个里头码着齐齐整整还没劈的木头,另一个里头盘着灶,估摸是做饭的地儿。
靠墙根儿搭着架子不知道底下种的是豆角还是丝瓜都长了一截子了,架子旁边儿青砖码放成墩子上头担着两个桌子面,桌子面倒是够大,可惜破破烂烂,也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围着桌子坐了十来个小子,正搁哪儿吃饭呢,一人捧着个碗儿,手里捏着块粗面饼子,吸溜吸溜的,吃的那叫一个香。
就这院子,他们定王府的茅房都比这儿强一万倍不止,他家爷打小金银窝里头长起来,啥时候住过这么破的地儿啊。
得禄一句话没落地儿,时潇接过去淡声道:“我们贫寒人家,只求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就成,比不得小王爷金尊玉贵,若小王爷住不惯……”她话没说完就给叶驰截住道:“谁说小爷住不惯的。”
说着瞪了得禄一眼,暗道,这小子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这好容易才登堂入室,就算刀山火海也得趟一趟,更何况,这是他媳妇儿的家呢,别管多破的房子,只要有他媳妇儿,那就是万岁爷的金銮殿,就这么站着心里头都美。
想着,忙道:“别听这奴才胡说,你也别觉着爷生在王府就如何了,自打小养的糙着呢,我家老爷子见了我,那就跟见了前世的冤家似的,眼眉一竖,手里要是有把刀都恨不能把爷宰了,小时候我就纳闷啊,怎么人家那爹见了儿子都跟个宝儿似的,捧着,哄着,稀罕不够,我家老爷子怎么一看我,眼珠子就冒火呢,瞧见我们花园子里的老张头,对他婆娘带过来的小子,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儿的,爷就寻思,莫不是爷也是带来的,就跑去问我娘,我娘倒是没说什么,就是瞅着我发了半天呆,哪知道我家老爷子那天回来的早,在窗户外头听了个满耳朵,好家伙,左右瞅瞅没寻着趁手的家伙,赶巧丫头上茶,我家老爷子也不管那茶烫不烫,抄在手就砸了过来,不是小爷机灵躲得快,真给我家老爷子开瓢了,就小爷这么俊一张脸,可就不知哪儿落下块疤了,赶明儿爷娶了媳妇儿,我媳妇儿要是嫌弃,可怎么好。”
噗嗤,时潇实在忍住,笑了出来,心说,这什么人啊,才多大点儿就想娶媳妇儿,再说,有那么问他娘的吗,她要是他爹,也想把这祸害宰了,要不早晚得给他气死。
时潇这一笑,叶小爷又傻了,打头一回在福兴居遇上,甭说笑了,啥时候给过他好脸儿啊,就算在碧波桥上,自己帮她拔份儿报仇收拾郭大宝的时候,也没见他媳妇儿对他笑一下,见一面都难的不行,哪里敢奢望对自己笑啊。
刚自己一说来她家住,他媳妇儿那小眉头皱的,就跟他叶小爷是个上门的煞星似的,叶驰活了二十年都没人这么嫌弃过他,哪怕他家老爷子都没有,可刚就给他媳妇儿嫌弃了,着实让他郁闷了半天。
可这会儿她媳妇儿却冲他笑了,他媳妇儿这一笑,叶驰就觉着自己耳边儿上都在唱小曲儿,不是十八摸,是上月国公府听那南戏班子唱的紫竹调,三笑姻缘里的一折:为了小秋香啊,叫我想到狂,卖身相靠,好比跳粉墙呀,功名么,富贵么,谁指望呀,只羡么鸳鸯么快快配成双 ……
时潇不防这厮直眉瞪眼瞅着自己,脸一红低声道:“看什么?”“媳……那个,你笑的真好看。”叶驰本来想说媳妇儿,刚出口又怕她恼,临时收了回去,不过这话儿听在时潇耳朵里,着实有些轻浮。
时潇脸更红,不觉瞪了他一眼,过去把她爹住的屋子门推开道:“你就住这儿好了。”
叶驰仔细瞧了时潇半晌儿,心里头觉着,他媳妇儿生气着恼的样子也挺好看,瞧的时潇又瞪他了一眼,才慢吞吞的进了屋。
只进屋扫了一眼又折返出来道:“这屋子不好爷不住。”
时潇的好脾气都快用尽了:“跟你说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就住这样的屋子,没的挑拣。”那意思就是要是挑拣就别搁这儿住。
叶驰却嘻嘻一笑:“谁说小爷挑拣,你的屋子小爷就觉着好。”原来是相中了自己的屋子,时潇抬头瞄了眼天色,今儿白天就阴着天,这会儿瞅着西北的天头,可更沉了不少,估摸今儿晚上得下雨,自己那屋的房顶坏了些日子了,还没来得及修呢,他想住让他住好了,他哪儿住过漏雨的屋子啊,晚上一漏雨,说不定明儿就跑了,要这样,可就都省心了。
这么一想,时潇领着他推开自己屋的门,进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个包袱,让从刚才就跟在后头瞪着叶驰的柱子拿到娟子屋里去,刚要去挪被子,叶驰一屁股坐在炕上,伸手一拦:“爷今儿拉的浑身发冷,连床被子都不给啊。”
说着巴巴望着时潇,那意思你这丫头真够狠的,时潇想着今儿都依着他,早早把这煞星送走了早安生,不就被子吗,大不了明儿他走了,自己都拆了多洗两遍儿。
这么想着,也不跟他拧着,叶驰达到目的,恨不能现在就裹着他媳妇儿被子上炕躺着,可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忽的想起他媳妇儿还会做饭呢,早上那葱花饼儿就算下了巴豆霜,自己都还记着那香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