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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雪地中的发生的意外并未干扰到苏绿,将首尾处理干净后,她又重新回到了以往的正常生活中。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虎头变得很乖巧。
罗婶那次晕倒醒来后便打定主意不搭理他,谁知这个倔小子不知从哪里学会了“苦肉计”的精髓,居然在大雪天跪在自家娘的门口,弄得前者真是又气又心疼,气他淘气,心疼他的小身板,最终还是让他进了屋。好在这小子是诚心悔过,接下来的日子里都老实异常。
倒是张猎户,心思被苏绿说透后,他不知悟到了什么,三天两天地拎着些小东西跑来“探望”。
罗婶这样守寡的女人无疑是敏锐的,更何况张猎户也压根不知道怎么掩饰内心的情谊,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没被拒之门外。苏绿觉得,再过不久自己恐怕能喝上一杯喜酒了。
说来也奇怪。
刚入冬的时候下了好大一场雪,随着时间流逝,年关将近,积雪尽去,天气居然一天比一天晴好,白日里甚至给人一种颇为暖和甚至近乎于热的感觉。
事出反常便为妖。
苏绿听着外面孩童的嬉戏声,心中却有了几分不太好的预感。
她知道,一定会发生什么,因为她的预感相当准确。
“二丫!”
就在此时,虎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苏绿觉得自己已经快放弃纠正他们的称呼了,而她也不可能为了这点事就催眠所有人吧?
“有人来找你,说是你娘家表哥。”
“我表哥?”苏绿挑起眉,二丫关于从前的记忆模糊不清,一时之间她还真想不到她是不是有个表哥,不过……这个时候找来,也太巧了吧?
“人在哪里?”
“就在外面的院子里。”
苏绿点头,她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表哥”到底是谁。
才一打开门,她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身材修长,披着件深黑色的毛大氅,看来像是狐毛。长发随意在头上挽了个髻,以一根木簪松垮垮地固定,将坠未坠,足以将任何一个强迫症患者逼疯。
于是……
同样身患强迫症的绿表姐非常想扒拉掉他那根簪子。
她并未刻意降低开门声和脚步声,故而青年很快就转过了身,充满了感情地唤道:“表妹……”
苏绿:“……”她成功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不是他人,正是她曾在山上见过的“公狐狸”。
苏绿对此人印象并不算深刻,不过,依照当时的印象,这人倒不像是无聊之人,不太可能专程跑一趟只为了占便宜。
于是她问:“你是我哪门子的表哥?”语气倒没有多客气。
“太好了,表妹。”青年不怒反喜,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莫须有的泪花花,“之前听说你已不再痴傻,我心中还不信,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娘她老人家若是地下有灵,必然会开心的。”
苏绿:“……”好嘛,才一句话的功夫,娘就都出来了,待会是不是要出爹啊?
“爹他老人家若是知道……”
“好了,进屋说吧。”苏绿瞥了眼不知何时躲在门边指指点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深切地觉得这家伙当真是招蜂引蝶。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家伙的确长得人模人样,比起满是英武之气的元承和元启,这只狐狸走的倒是贵公子路线,面如冠玉,长眉凤眸,风度翩翩,仅从长相来说,是Y4(云山义贼四人组)中最为好看的一位。
将人请进屋后,苏绿随手将桌上的东西推到一旁,拿起个简陋的茶碗倒了杯热水放到桌上。施施然坐下的青年也不嫌简陋,道了声谢就拿起热水喝了一口。
苏绿瞥了他一眼:“你来这里做什么?”
“阿承曾经向姑娘承诺,若有事会及时通报,我今日便为此而来。”青年微笑着回答说,“阿承与阿启村中人皆是识得的,故而不便来此。”
“所以你就冒充我亲戚?”
“不,并非是冒充。”
“哦?”
“我家过世的祖奶奶真的姓徐,兴许咱们八百年前是一家。”
“……”苏绿随手拿起一把切药材的刀,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青年挑眉:“姑娘这是何意?”
“想割开你的脸皮看看到底是有多厚。”
“……呵呵,姑娘过誉了。”宫不离很厚脸皮地说,“在下脸皮很薄,来时被风吹了到现在都还疼呢。”
“……你今天带来了什么消息?”苏绿觉得已经不想再和这家伙废话了,而且她心里知道,怕不是一般的事情,否则这人也不会亲自来此。
青年正准备回答,蓦然往门边一看。
苏绿会意,实际上她也已然感觉到了,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宫不离,现在看来,倒也正是耳聪目明,恐怕也是身怀武功。
她走至门边,蓦然一把将其拉开,某个熟悉的身形差点滚了进来。
“虎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额……我来看看你们饿不饿。”
“不饿。”
“那……”
“也不渴。”
“……”
“也不想睡觉。”
“……”
“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哦……”
被当场抓住的男孩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看样子心中真的是好奇得紧。
苏绿想了想,索性没有关门,就这么走回了桌边,反正压低声音的话一样没人能听得见他们说话。就算听见了也无妨,这只狐狸今天带来的消息到最终必然是会让所有人知晓的。
“好了,说吧。”
“姑娘可知,北边起了战事。”
苏绿现在所在的村子已处于国家的北边,只是宫不离口中的“北边”是指大楚的边境。
“北边?”苏绿很有些意外,“一般来说不是秋季吗?”这个国家在北边也有着游牧民族,它们民风彪悍且野心勃勃,曾经它们甚至建立起了一个名为“北夏”的国家,不过在建国之初就被高祖皇帝给几乎全灭。直到若干年后,这些北夏余孽才勉强恢复元气,此后便一直与祖辈一般盯着土地肥沃、人民富裕的大楚,稍有机会便会扑上来咬一口。
而这些小规模的战争大多发生在秋末,土地不适合耕织只适合牧养的北夏余孽们,经常会在丰收时节来边境的城池掠夺粮食,以作为过冬的储备。
大楚却拿其毫无办法。
其一,这些北夏余孽四分五裂,仅报的上名字的部落就有十七八个,一个个盯实在是盯不过来;
其二,从几代前起国君就昏庸,心无大志,苟求偏安,心中提防武将,并屡次削减军队数量。如今,边防早已腐朽,将领大多无能,能勉强守住重要城池已然不错了,谁还会在意普通的城池与这小股人的抢掠,反正人家抢了就走,之后顶多是饿死些许普通百姓,和他们关系不大;
其三,为此发动战争也的确不太值得。
战争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且不说现在的那位昏君绝不可能下定这样的决心,就算下了,也有不少人会反对。大军一旦发动,军饷、粮草、武器装备……哪样都需要钱,国库又早已空虚,否则也不会一层层盘剥百姓。
而且,这些游牧民族多而繁杂,且时而迁移,驻地不定。简而言之,就像是一群骚扰人的蚊子,你顶多是用手掌去拍,却绝不可能开着火箭炮去轰炸。
也正因此,每年大楚都会被“咬出不少的包”。
听完苏绿的问话,宫不离回答说:“因为今年气候反常。北边原本下了极大的雪,冻死了不少牛羊,现在气温又极其暖和,所以那些人便打算再‘做上一票’。”
苏绿暗想,这家伙说话间还挺有山贼的专业素养。
“事出突然,边防将领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宫不离说到这里,眸光微冷,“仅仅如此,情形还糟糕不到如今的程度——半月之内,连续五座重要城池陷落敌手。徐姑娘可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苏绿微皱起眉,随即想到了一个不太妙的可能:“莫非这些野狼再次聚集成群?”
青年失笑:“姑娘的譬喻当真生动贴切,没错,这些野狼中终于出现了一匹狼王。”
“果然。”苏绿心中叹息,果然是身逢乱世国无宁日,内乱不止,外敌又至。主世界的历史告诉她,这些身处北地的民族是极为难缠的,特殊的历史背景和生存方式使得它们具有极强的掠夺性和攻击性,今后恐怕是……她随即又问,“哪怕事发突然,也不至于连续被攻破那么多城池吧?”第一座还可以理解,接下来的城池已经预先得到了讯息,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攻下?
在城池坚固,粮食充足的情况下,十五天五座,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速度。除非那位新任狼王开了男主金手指,否则绝不可能如此。
说到这里,宫不离的脸孔上敛去了笑容,浮现出清晰可见的怒意:“继宁城陷落后,曲池、明城、关北处守备的将领不战而逃,剩余的禹城独木难支,于昨日被攻下。之后,那些北夏余孽居然……”
苏绿心中骤然浮起一个词:“屠城?”
青年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是。屠城三日,血流成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