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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之誓不为妾,【104】撒谎被雷劈
“姐姐……”白玉伸出一只手,她的手腕上套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这是白将军在她十四岁生辰的时候,从关外带来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舒悫鹉琻
如今珠子还在,送珠子的人却已不知所踪,睹物思人,或许便是这个意思。
这只手在白珠的眼前晃着,她头上扎着的两个小辫随着她的动作,左摇右摆,她的腿荡啊,荡的,仿佛还是个七八岁,不知忧愁是何滋味的孩童,一笑起来,脸上便带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白玉早已习惯了樊城干燥生冷的气候,越往京城去,天气越是燥热,此时又正值暑天,早已热的受不了了,恨不得脱了外袍,踢掉鞋子才好。
因了白玉的这一声叫唤,白珠似是从沉浸的思绪中惊醒,她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她们虽是双胞胎,但却性格迥异,白玉不似她这般的沉稳冷静,反而是跳脱活泼的。白珠看了看这个明显对父母去世的含义还有些懵懂的人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此去京城,必手染鲜血,深陷黑暗,可我惟愿你一生如此,纤尘不染,永保笑颜。”
想到此处,白珠微微一笑,递了桌上的冰块给她,笑着说道:“玉儿,拿着这个,想必会好很多的。”
凉丝丝的冰块贴在白玉的脸上,她满足的哼了两声,这样的天气,能见到冰块,这让她,这个从未出过樊城,没见过外面天地的少女欣喜不已。
可是不一会儿,她看了看白珠被暑气晕得泛红的脸庞,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冰块,又取了块帕子包着,随即递给了姐姐。
白珠莞尔一笑,接过帕子,小心的取出里面小小的一块冰块,丢进了桌上的盘中,用那块凉凉的帕子递白玉擦去额上的汗珠。
“这冰块本就得来不易,更何况是在旅途中,就连安大人那里也是不多,还是省着点用,好东西不是这样拿来浪费的。”
白玉偏着头,鼓着腮帮子看她,她不是很明白姐姐的意思,为什么同样一块冰,放在她的手中可以,想要给姐姐冰一冰,就是浪费了。
白玉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却不想为了一块冰块与自由疼爱她的姐姐发生争执,只好问道:“姐姐,为什么咱们好好的樊城不呆,要和安大人去京城。”
听到这话,白珠原本笑着的脸上立刻黯淡了下来,显得很是忧心忡忡。
是啊,她又何尝愿意背井离乡,随安大人去趟京城那一汪浑水。
可是不行啊……
这些年,白家虽然式微,可也是西北一方的大族,甚至更因为这些年的迅速衰败,早些年过惯了奢侈富足生活的公子哥们,难耐非常。
族中叔辈们争夺的愈发激烈,丁点蝇头小利都能让他们撕破脸皮,刀剑相向,不知才死去区区不到十年的老祖宗要是看到了这些不肖子孙的所作所为,会不是气的从坟地里蹦出来,然后再气死过去。
以前有爹爹在,那些人自然不会做些什么,即便有想法,也要看在爹爹是驻边大将的身份上多有顾忌,可如今……
白珠的手指紧紧的握着,不住的揪着自己的裙摆,她的脸色沉郁,眉头深锁,她和白玉两个无依无靠的弱女,要是真的回了白家本家,哪里还有命在。
最好的结局怕也不过是随意配个秀才,商户,连当家主母都未必做得。
如今这大魏天下,除了皇宫中的那位,还能有比安大人的身边更稳妥的地方么?
富贵险中求,她想要活命,想要保有尊严的活着,不必被人肆意践踏,自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这世上,想要获得的一切,都需要付出代价,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她还记得临行前的那夜,她跪在地上去求安大人带她一起走时的场景,她准备了满肚子的说辞,声泪俱下,哭的凄凄惨惨,一心想要求得安大人的庇护。
可她只是笼着手,斜斜的靠在椅子上,身子连一丝一毫也没有挪动,嘴角那一贯淡淡的从容笑意,让白珠的心惊起了一圈涟漪。
安大人眯着眼睛看她,只是看着她,好像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然后从她的口中说出一句话来。
“既然你来见我,想必是想好了,京城是个什么地方,龙潭虎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见的比一个没落的白家好闯,一个不小心,便有身首异处的风险。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想好了么?”
“你如果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还想要问问你,你是愿意享半世富贵,为我奉献你的身体,还是愿意一生戎马,为我立下不世功勋。”
安大人的态度冷冷的,白珠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上面坐着的那个不动如山,岿然如石的女子。
浓重的黑色外袍上绣着几朵清冷孤寂的梅花,衣袖的边角处用银丝缝着些团云图案,怎么看都是怪怪的不合时宜,可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某种协调。
满头青丝仅用一根簪子随意的挽着,白珠相信,这个女子更愿意将头发披散着,任由三千烦恼丝随风飘荡,最是自在洒脱。
安大人用帕子捂着嘴,重重的咳了几声,端了桌上的参茶抿在口中看她,她什么话都没说,白珠的后背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的直觉告诉她,安大人什么都知道,在她的面前,什么都休想能够隐瞒,只能说实话。
白珠俯下身子,整个身体趴在地上,她生硬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中响起,许下这一世的承诺,“我只是想要把自己的命运抓在手中,想要自己选择今后所走的道路,恳请大人成全。”
听了她的话,安大人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白珠就那样贴在地上,大热的天里,她只觉得遍体生寒。
她突然觉得贸然的寻求庇护,是不是做错了?
她空有一腔热血想要献出,可安大人为什么必须要收下?
武功她会,可无论是纪明轩还是她身边隐藏着的暗卫们,甚至就连大人的侍女霜儿,瞧着都在她之上,要她何用?
文采她有,可是这大魏谁都知道,安大人这个三科登顶的状元郎,三科中有两科便是这文科,舞文弄墨,她自认不如。
换了是她,会在这危机重重的时候,接纳一个文不成,武不就,不知底细的女人么?
显然是不会的,她是可怜,可这天下可怜的人海了去了,安大人为何一定要救她?
白珠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身上的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很快湿了一片地面,迷迷糊糊中,她只听到那张桌上沙漏的声音,一声声沙沙沙沙,代表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她更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奇异的清晰异常。
“我愿意用我的生命,竭尽所能,赎回我的尊严,请大人成全。”
半晌,从伏在地上的清秀少女的口中说出这样一句话,这是一生一世的承诺,要用猩红的鲜血和挺直的脊梁去交换。
把好端端的自己弄成了一个木头人似的安雅,此刻终于动了一动,她满意的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了看这个比她当年还要青涩的少女。
昔日,她是受尽苦楚,两世为人,才有了这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不惜一切的觉悟。
白珠不然,她是白将军的掌上明珠,樊城名至实归的无冕公主,短短几日就想清楚了今后的人生,她要如何去面对,孺子可教也。
今日的低头,是为了他日高傲的直起脊梁,一世不低头,只能一世屈膝,这样浅显的道理,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没有悟得。
安雅笑了笑,她很欣喜的看到这个倔强坚毅的宛如另一个她的少女,想通了此处的关节,她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助她展翅高飞。
即便改变不了这全天下的女子,能改变几个身边人也是好的。
又过了许久就在她已经放弃了希望,准备听到安大人赶人的命令时,她开口了,“本大人身边正巧缺个端茶送药的侍女,你就留下来吧。”
侍女?
白珠想都没想,只觉得安大人能答应她的请求,已是极好的了,当即重重的叩首,“谢大人。”
这时她才敢抬起头来,去看那个高高的端坐在椅子上的安雅,长年累月的病症显得她有些憔悴和消瘦,可是白珠觉得,她若是动起来,怕是没有人能挡得住的。
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躬身行了一礼,倒退着向门外走去,绣鞋在地面上摩擦的沙沙作响,她看到安大人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直到她退出书房,直到现在,也没有说出口。
车队行了半日,正值正中午,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带走了地面上本就残存不多的水分,让这天气越发的焦灼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