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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尼桑(哥哥)还是老样子呐。”被久律挡在身下的少年弯起眉眼,也不管半遮半露凌乱半敞的衣衫,径直利落地起身,伸手把久律拉了起来。
“真一……?”久律尚未完全缓过神,被扶起的时候仍有些怔忪。
事实上,在他乍一看到那双近在咫尺的蓝瞳的时候,他还以为是Giotto。
Giotto……?
久律神色一肃,视线快速地扫视了一周,发现所在的地方竟是他自己的房间。
“现在是什么时候?”
“早上四点……怎么了?”
久律没有回答,他看向挂在墙上的工艺电子钟,上面所显示的日期与时间正是他见到工藤新一身体变小的那一刻。
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他转过眼,正好与黄梨真一相对。
“你怎么来了?”
“尼桑还真是冷淡呢。”黄梨真一微鼓起嘴,稚气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像是任性骄纵的少年——前提是不注意他眼中一闪即逝的锐利异光。
看着好似在思索着什么,缄默而不带表情的久律,黄梨真一挂上看似纯澈毫无心计的笑,海蓝色的眼珠转动,继而抬手惊讶地指向一个方向:“尼桑,那个人是谁?”
顺着黄梨真一所指的方向望去,久律忽的眼瞳乍缩,神色骤变。
那方向,那摆在房间角落的单人软床上,正躺着一个他绝对不陌生的人——
灼热如火的碎发,如雕刻版深邃极富欧洲风情的面容。
科札特·西蒙。
内心的震动已经无法用一两句言语轻松表达。如果说穿越百年前的西西里这一经历足以让他惊诧地颠覆世界观,一觉醒来忽然回到时间相同地点不同的原世界足以让他困惑中又夹杂着意料之中的庆幸的话,那么,不该跟他一同回到这个世界的科扎克·西蒙,给他带来的震撼绝对比前两项相加相乘还要多上许多。
如果单是连同科札特·西蒙的肉躯回到原世界,久律或许还不会如此震惊,最最超乎他想象的是,他不但不再依附科札特·西蒙的躯体,甚至还与科札特同时出现在他自己的房间,而出现的时刻又恰好是他碰上莹绿光点穿越的时刻……如果说穿越回21世纪的时候他真宫寺久律才刚脱离科札特的躯体,回到自己原身,那为什么他身处的不是目睹工藤新一缩小的那片草地?毕竟他可是在那个地方得到穿越的契机。科札特·西蒙本尊被他带回到自己的世界,这当中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或者……是一个新的契机?时间地点的蹊跷,无法理解的事态发展……简直是……
一团乱麻。
微皱起眉,久律沉沉地盯着科札特·西蒙,视线半点也不曾错开。他的心底,不可避免地涌出几分焦躁。
不管怎么样,他需要先一步确定——科札特的灵魂或者该说是意识,是否已经回归到他的身体里面。换一种说法,就是说科札特·西蒙……会不会在几分钟或者几个小时之后醒过来,且保持清醒的意识与他交谈。
而伫立在一侧默默观察他所有表情的黄梨真一,明泽鲜亮的海蓝色眼瞳里再度闪过不可捉摸的情绪,好似有绯红的暗芒一闪而过:
“尼桑?”他的声音比往常低了许多,带着不被常人察觉的晦暗蛊惑,“那个红头发的少年……到底是谁?”
“去睡觉吧。”久律没有回复黄梨真一,他只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淡淡地下达逐客令,“二楼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久律的房间位于一楼。
黄梨真一脸色微变,但他很快就调整好表情,绽开一道灿烂的笑,仿佛之前那一瞬间流露出的阴沉表情从来没有存在过:“不打扰你休息了,哥哥。”
说完,他拉紧身上单薄的外套,旋身往房门外走。临出门时,他脚步略停,半侧过头对律微笑:“尼桑,天气凉了,记得多披件衣服才是。”
站在原地的久律轻轻颔首,神色是一成不变的冷淡:“会注意的。”
对于这个同母异父三年前突然冒出来并时不时跑到他独居的宅邸来耍萌卖痴拉感情的弟弟,久律对他不算疏远,但也谈不上亲近,至少并没有亲密到能让他将这一奇遇及自己的秘密说给对方听的地步。
因为,他在黄梨真一的眼中看不到真诚的兄弟情谊,那汪剔透好看的蓝色眼瞳里,只有令他无法理解含义的“势在必得”。加上偶尔闪过的冷酷阴霾,他实在无法对这个半路冒出的“弟弟”产生任何亲近的想法。
“还有事吗?”抬头,看见黄梨真一仍顿足在他的门口,久律面无表情,眼神没有任何的明显变化。看不出关切,也看不出不耐,只是那么平平淡淡清淡如水,似乎仅仅不过是例行公事的询问而已。
“尼桑,真冷淡呢。”黄梨真一抑着委屈低迷的语调,海蓝色的眼却是逐渐酝酿成深色,连带着拖拉冷笑的唇畔泄出两颗小小的、尖尖的獠牙——那不属于人类,倒像是某种野兽的利齿——在久律所不能看见的阴影里闪烁寒光,“晚安哟,亲爱的尼桑。”
这么说着,黄梨真一再次抬步向前,走出房门后步履矫健地踏上折转式楼梯,这一回倒是很快地消失在他的视野当中。
久律这才敛去伪装,动作利落地关掉房门,上锁,又转身关上窗子,将被风吹开间隙的窗帘拉好。然后,他神色凝重地走到床边,对安然躺在床上看不出任何不妥的红发少年仔细端详了许久。
呼吸平稳绵长,面容平静,脸色虽有些苍白,但也勉强有几丝红润,看起来身体尚且健康,那有些苍白的脸色大概只是晕船的缘故。
怎么看,眼前的红发少年都是安静地睡着,全然没有魂魄遗失的症状——当然,前提是如果世上真有魂魄这一东西存在的话。
端视片刻,久律蓦地弯唇,扯开一道看似绚烂却没有温度的笑。
“以科札特·西蒙的身份经历,在身处异境谈话声萦绕不绝的情况下,仍然一无所觉地安睡的可能性,微乎甚微……若是警惕性薄弱至此,你又是如何在刀枪与战火中生存下来的?你可是醒着,科札特先生?无论是药效,还是受飓风冲击的昏厥,时限都该到了吧。”
试探,质疑,尖锐。
犀利的目光紧紧盯着红发少年,后者却仍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包括毫无变动的呼吸,与微微起伏的胸膛,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细节,都没有打破原有的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