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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长琴视角
渡魂百多年中,我见过无数婴孩。但我第一次觉得这小小婴孩,竟比穷凶极恶的妖类或者是法术高强的恶道还要……让人畏惧。
当我接过亲眼看着从长乐腹中滑出的新生孩童,手中传来的温热和柔软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差点就要松开手。那么脆弱乃至一根指头就能扼杀的小小生命,在我手中托着,这一刻,满溢在我心间的是对生命的敬畏,还有无法言说的喜悦。
尽管这个在某种意义下并不是我和长乐的孩子,但是他是从长乐的腹中成长起来的,我们共同拥有,日后会唤我们爹娘的孩子。只要有这,便足够让我对这个孩子心生喜爱,这一刻,我真切的感受到,身为一位父亲将负起的责任感。
与此同时,心底深处尘封许久的某些痛苦记忆正在慢慢消散。曾经我一人渡魂的时候,那些渡魂之人的亲人责问于我,为何要害他们至亲之人的性命,他们捉住我疯狂的折磨我这个妖类,希望我能将他们的亲人还与他们。那时我被痛苦和心中的情感所蒙蔽,生出无边怨恨,只觉得我将心以待,可是这些前一刻还在对我关心之人,下一刻便能对我刀剑相向,实是该死。
可是如今,那些心情我能够更深的体会并能理解。也许是手中柔软脆弱又生机勃勃的小生命让我的心也变得柔软,我不想再恨了,所有的事。
若是我的孩子有一日也被人吞噬魂魄占据躯体,我想我也会不惜一切的去挽回,会仇恨那占我孩子躯体之人或许会做出更加恐怖之事。
我不觉得我渡魂有错,我不过是想活着,那些被我渡魂的亲人也没错,他们只是在向我发泄怨恨,我们都没错。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好恨,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因果,我伤害人,再被那人的亲人伤害;我之前苦难无数孤独无依,如今长乐陪伴与我免我孤独……
“哇~哇~哇~”手中的孩子忽然扭动着身子哇哇大哭。
我身体一僵,转头看躺在那里的长乐:“我该……如何做?”
长乐皱起了眉,看着我手上很小一只的孩子,不确定的回答我:“捂住……他的嘴巴?”
捂住?这么小的孩童= =看长乐为一脸探究奇怪的观察着我手中的孩子,还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仿佛孩子不该长成这般模样,我就明白长乐定是误会了什么。纵然与长乐相处如此之久的我,某些时候也是不能猜测到长乐会想些什么。
一边的管家看不过去的上前对我说:“老爷,您别一直那么托着他,小少爷不舒服。”
原来,小婴孩不能如此托着?我回过神来,“那依阿福之见,孩子该如何抱着?”
“应该托着头和屁股?不要举那么高?”管家同样不确定的说,我又虚心的按照管家的方法试了试,可是孩子还在啼哭不止。
而且越哭越大声了,这般下去孩子的嗓子会受不了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令他一直哭?
“阿福,你这方法是正确的?”
“似乎……”管家硬着头皮说完又连忙补充道:“奴才才二十的年纪也没有当过父亲。”
“那今日起,阿福你便去学习如何照顾婴孩吧。”管家听到我的话后带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长琴。”听到长乐唤我,我连忙看去,却见长乐往角落指了指。
我这才注意到缩在一边的一个妇人,抖着身子在叫我,这个,似乎是给孩子找来的奶娘。“何事?”
“小,小少爷哭是因为饿了,还有老爷你,你不能那么平着托着他,要直着抱好,一只手放在股下一只手从背部环到腋下……”
直到孩子被奶娘抱走了我还觉得耳边一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啼哭声,按按额头,坐到长乐床边温柔看她,“长乐此时在想些什么?”
“凡人女子在腹中孕育生命,委实奇怪,那孩子也与我想象中颇为不同……”
“哦?长乐之前是如何想的?”我好奇的看着长乐问道。
长乐眼神游移了一番,“我很久之前曾在沥山见过与人类一般从腹中孕育孩子的精怪,他们的孩子在腹中时便会食母体血肉,待孩子出生后就会吞食母体……因其生产之景象与人类生产极为相似,故而,故而让我有些许误解。”
长乐,如此已经不能算是些许,误解了= =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蓦地想起孩子的名字还未决定,便开口道:“我为孩子找了新的名字,容与,取缓慢安闲之意……”
“孩子取名为长琴可好。”长乐忽然说道。
我愣了一下想起一件事,然后笑道:“长乐可是记起当初与我一同游历之时,在极西之地曾听过的那个,为孩子取父亲一样的名就能让孩子无病无灾长大的传闻?既是长乐一番心意,不如就为孩子取名长琴。至于容与,可以作为孩子日后的表字。”
说完这话,我意外的看见长乐的眼神再度游移了一下。所以,是我理解错了吗,是我,想多了吗= =
“咳咳,夫人,你休要再说话了,好好养身体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想到这段日子心中所受煎熬,我忽生一丝心虚之感,这段时间我委实有些不太像自己了。反观长乐,就算心中对怀孕之事见解如此……特别,也远远比我要镇定许多,如此一来实是让我惭愧。
伸手给长乐捻了捻被子,我轻轻的摩挲长乐比以往苍白的脸,温言道:“快些好起来,想吃些什么我都让人做给你吃。你也许久未曾出门了,养好身体想去哪里我也带你去,可好?”
长乐从被褥中伸出手,拉住了我的手言辞恳切的说:“我无事,只是让长琴久等了,不过尚有一个月,长琴你且再忍忍。”
一个月?听闻长乐此言为什么我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再次把长乐与我交握的手一同用被子盖好,我语气不变:“左右不过是一月,我自是忍得的,长乐需得放宽心才能养好身体。”
“嗯,这次我绝不吐。”
“…………”果然是这样= =“……那便好。”
看着长乐安心的睡颜我微微摇头失笑,轻轻走出门外带好门。门外正是一派早春时节的景象,虽仍有霜寒,树木却已然伸出了嫩绿的枝条,连门边的一树碧桃细细看去都已结了花苞,显得生机勃勃。
皑皑严冬,逝矣……
春.色,早已悄无声息的润入人家……
“需要我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