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败的送礼(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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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30个教师节来临之际谨此献给所有辛苦在一线的农村教师们!

心灵的驻守

作者:土杜

一、失败的送礼

又一个暑假犹如西山头吞咽的落日只留下一弯腥红的眉将要坠去,莫名的恐惧犹如暴风骤雨中利剑般雨点张牙舞爪着朝着杜晓明砸将而来。一位官运享通的朋友容光焕发的说,生命在于运动,升官在于活动;路漫漫其修远兮,大官小官上下而求索;蜘蛛能坐享其成,靠的就是那张关系网。在这位胆肝相照的朋友意识嫁接下,杜晓明感觉有一种压力若即若离的游离每一天的呼吸中,以至于整个暑假不是平心静气的修身养性,而像心乱如麻的迷途羔羊。

杜晓明有些时候感觉在哪教书育人真是感觉无所谓,路途的风吹雨打坎坷颠簸无所谓,学校的磕磕碰碰冤冤屈屈无所谓,可杜晓明感觉日子过久了,面子却搁不下了。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总是关切的问你在哪教学,哎呀,怎么跑哪么远?可要注意身体哟。哎呀,哪太偏了,活动活动近点,像极了关心,像极了安慰,却酸不拉几的,每次都让人全身发燥,人毕竟是有尊严的。

杜晓明在吉祥镇最偏远的地方已经驻守三年了,杜晓明从初中下放当校长锻炼时30岁,年轻有为,但这是全镇最偏远最落后的学校,性格决定命运,杜晓明依旧满腔热血着着实实的把整个心都泡在学校里。第一年学校底子太薄成绩起色不大,杜晓明感觉找领导调换好地方有失自己风格,第二年学校总体成绩全镇第二,可中心校主任替换了,新上任主任不熟悉地情,所有人事原地不动,第三年了,学校成绩全镇第一,杜晓明反而更没了底气。三年了,一个崭新嘉陵在凹凸不平的石尖路上颠簸的基本病残。三年了,一根根头发悄无声息的白了模样。有些时候路虽然在自己脚下,但有些路却有时候却在领导的思路里,官场上毕竟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他该换换地方了,但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向何方,哪怕是继续让他回原初中或离家近点担任一般教师,杜晓明感觉身不由己,惆怅无助。

这个暑假缓慢的犹如一个世纪,耐心的磨砺着杜晓明的心性。

8月20日的大清早,天气依旧热的像蒸笼,汗像雨后春笋不断的汹涌出来,蓝色的衣服霜白成几副毫无规则的地图,粘糊糊的。杜晓明从班车上下来,心里反而感觉比车上更热燥,杜晓明感觉自己真正进入了“烧烤”模式。

“吃饭了吗?”丈母娘正在往洗衣机倒洗衣粉,瞥了一眼杜晓明,边打招呼边用手将里面的水搅得哗哗响。

“吃了,五点多在家喝了一碗鸡蛋茶。”杜晓明将一兜苹果放在客厅茶几上便上了二楼。

刘灿灿穿着宽大的睡衣悠闲自得的靠在床靠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闪烁的屏幕,老毕和观众异口同声地喊着三、二、一,气氛显得高涨而激烈,却突然闪现出一条不痛不痒不咸不淡的广告,女儿刘小米伏在一米高的书桌上写着作业,空调匀称的呼吸着,鸡皮疙瘩瞬间密布在杜晓明裸露的胳膊上。

刘小米箭一般扑上去攀在杜晓明脖子上,喊了一声爸,黑溜溜的眼便淹没在两汪潮汐的泪水中,身后的椅子噪杂着声音仰面朝天。

“又挨批了。”杜晓明抹去刘小米将要滑翔的泪。

“我妈看电视,不让我看非要我做作业。”刘小米声音抽噎起来,眼泪如同炒脆的豌豆。

“别哭,再有十天就要开学了,作业没做好,开学更丢人。”杜晓明放下刘小米,扶起椅子。刘灿依旧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拉着一张狭长的脸,颇让人发憷。

刘灿早十天就领着刘小米回来了,因为出生在娘家,工作又在娘家,在婆家住几天就喊着不舒服,又加上天气又热,将工作作为吵架的茬和杜晓明拌了几句嘴,理所应当的回娘家来了。

杜晓明一边小心翼翼柔声细语的给刘小米讲着题,一边用余光瞟着面无表情的刘灿,刘灿的脸依旧像未发酵的死面馍,一言不发,杜晓明一肚子的话憋在嗓子眼里,鼓鼓的。

“后天就要开会了,你也不想想今年去哪?一点心也不操!人家那么多在远处锻炼一年就回来了,看你都去了几年。”丈母娘推开门声音便大大咧咧的炸开了,杜晓明神经马上绷紧起来。

“我明天就去找主任。”杜晓明说完,心里感觉自己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今年或许没事。”

“你去说说,到离屋近点学校教学就行,一年到头跑那么远,吃不好,睡不好,受啥罪?你看那么多老师在门跟教学,一家在一起多好。”丈母坐在刘灿的床头前,做好了政治课的架势。

丈母娘尽管话冷冷的,但杜晓明知道丈母是心疼自己,但感觉很无奈,杜晓明说:“明天我去说说试试。”

“真不行,别干校长,干一般教师多好,少操点心。”丈母顺势关了电视,刘小米看气氛不对,偷偷溜出去找同龄朋友玩去了。

刘灿踢拉着拖鞋,咕咚拉开抽屉,拿出工资本,扔在杜晓明眼前说:“都三十拐弯的人了,一点脑子都没有,你关键得晋职称,那是关乎一辈子的事,一家人都替你着急,你到真沉的住气。”

“听天由命吧,找领导咋拿,我真没送过礼。”杜晓明尴尬得脸红,他感觉丈母娘和刘灿的目光像箭,万箭刺心。

“你真是靠天吃饭。啥时不都是试着来,听说今年我校校长到中心校当副主任了,你去说说试试,也许是个好机会。”刘灿明显火气少了不少。

“到中心小学,一千多学生,那是需要资历和经验的,我还真没那能耐。”杜晓明自嘲的说。

“你不试试咋知道不行,你总得找找领导,只要把你调近就行。“丈母说话语速依旧很快,嗓门依旧很亮。

丈母话音未落,刘灿就接着说:“你这几年在学校出那么大力,学校从全镇倒数第一到现在全镇第一,中心校领导、全镇教师和当地百姓有目共睹,那么偏的地方你都能干好,到好地方你却没底气了。”

杜晓明揉着太阳穴,早上6点开始坐车,三个多钟头,头昏脑胀,倦意蠕动了全身,刚下车回到岳母家,又被劈头盖脸的教育着,何况自己还有思想和意识,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尴尬的局面,他深吸一口气,头一甩,佯装上厕所去了,走出门口,顿觉的如释重负。

夜,窗外月亮像输了高压一样亮堂,连绵不断的山峰若隐若现如同巨蟒潜伏着,偶尔一阵风,树叶哗哗啦啦的掌声时起时伏,杜晓明心里和月亮一样亮堂,尽管屋里还有些热燥,但风很合适宜的一缕一缕的瘙痒过来,惬意便泯灭了烦躁。刘灿在身边匀称的甜甜的呼噜着,诱人的身条凹凸在宽大的睡衣内,半个月没在一起了,杜晓明全身酥痒,有一种水火相容和责任未尽的感觉。杜晓明按耐不住,试探着手在刘灿身上游离开来,刘灿迷糊着空蹬了几脚:“你是驴,还让人睡不?”翻了个身,半弯裸露的肩膀泯灭了杜晓明幸福的想法。杜晓明觉得身体的重要部位被封住了,像被捂住了嘴,憋得四肢乱踢蹬,翻来覆去,一脉脉乌七八糟的情思便在脑子中拥挤开来,生活的波折,前路的坎坷,酸甜苦辣的大小事在脑子中杂乱无章,后来他干脆萦绕着一个主题,脑子逐渐清晰起来。

十年前,来吉祥镇教学,离家80多公里,很少回家,当时和刘灿一个学校,学校共6个人,其他都四十多岁,刘灿是本村人,比杜晓明早一年来学校,两个年轻人在一个光见树木少见人的偏僻学校,没有选择题的恋爱了。但到谈婚论嫁时卡壳了,刘灿姊妹两个,父母意愿接上门女婿,而杜晓明又是独生子,刘灿告诉杜晓明,我妈生了两个闺女,在农村很没面子,总感觉低人一等,我得为俩老争口气,咱俩结婚让你一个大男人接过来不合适宜,我嫁过去。到时候孩子姓刘,杜晓明毫不犹豫的说行。于是找个媒人到刘灿家说媒,找了几个媒人都没将刘灿父母公关下来,杜晓明只好领着刘灿亲自谈判。那夜,曾记得刘灿灿父母一直板着脸一声不吭,刘灿说了一大堆话一点起色都没有,刘灿扑通跪在父母面前,最后还是无济于事。杜晓明哭了,他说,爹,妈,我和刘灿真好,刘灿是个好女孩,我们谈恋爱时刘灿就告诉我一辈子不离开你们,养活你们一辈子,我会做到的,真的。刘灿的父亲终于发话了,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的人,你们现在还小,许多事情考虑不长远,关键为你们以后考虑,你们以后得养活四个老人,又都是农村人,到时候上有老下有小你们受罪。杜晓明捂了把眼泪说,以后我们就是再艰难也会好好对得两方老的,我更会对刘灿好的,不会让她受罪。刘灿父亲叹口气说,明天你们看个日子吧!那夜,是杜晓明觉得自己最勇敢的一次,最男人的一次,单枪匹马娶了个媳妇。后来,杜晓明和刘灿由于教学成绩突出,都调到镇上中学任教,接着有了女儿,又在学校附近盖了房子,刘灿父母也搬到镇上住了,平时星期天和刘灿父母在一起,放假和杜晓明父母在一起,吃喝拉撒两头父母打理的井井有条,杜晓明和刘灿只需要安心教学。杜晓明总感觉到心满意足,刘灿漂亮贤惠,女儿聪明淘气,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是工作颇有点伤神,近几年校长队伍年轻化,杜晓明也被下调锻炼了,全镇16个小学校长都是本镇人,似乎都能攀来无形的亲戚,只有杜晓明外镇人,颇有点受排斥的感觉。去年刚调来杨主任和杜晓明老乡,主任只要在会上表扬杜晓明,会后总有人当着杜晓明骂领导不好的,说杜晓明拍马的,颇不是滋味。再加上刘灿妹子在浙江办了一个厂,说是缺个可靠管理的,年薪五万以上,一直在**着杜晓明。十天前,刘灿就和杜晓明因是否停薪留职发生口角,刘灿一气之下领着刘小米回到吉祥镇……

刘小米捏杜晓明鼻子的时候,杜晓明眼皮沉沉的粘在一起,一个体彩排五10万的美梦卡壳了,杜晓明一股火升腾起来。

“使劲捏,将你爸嘴和鼻子都捏住。”杜晓明睁开眼的时候,刘灿嘴正贴在刘小米的耳朵上,刘小米一脸坏笑,另一只手正向杜晓明的嘴巴袭来。

杜晓明一个骨碌滚到床边,脑子顿时清醒起来,反复揣摩着梦中排五号码,似有似无,模模糊糊,0——9每个号仿佛都是,又仿佛都不是。

“爸,太阳都照到屁股上,我奶饭早就做好了。”刘小米边说边挠杜晓明的脚底。

杜晓明一肚子火,但看看刘小米向日葵的脸,杜晓明一个激灵配合起这和谐的气氛,举起手:“我投降,宝贝,饶了爸爸。”

刘小米咯咯的笑,阳光金灿灿的穿过窗户,粉饰着刘灿写满笑意的脸,刘灿今天心情好多了。

“黑睡大明起,都啥时候了,凡是没个轻重缓急,今个抓紧去办你的正事。”刘灿麻利的将脏衣服撸在怀里。

杜晓明匆匆的扒了几口饭,骑着摩托,跑到邮局,咬了咬牙印,将攒了半年工资本上八千块钱全部取完,用信封包的严严实实,装进裤兜里,左手紧紧攥着,右手骑着摩托。当摩托钻进中心校院里的时候,杜晓明感觉手心汗津津的。

中心校的院子里凌乱的斜着几个摩托,由于天气逐渐放热,整个院子显得空旷刺眼,阳光照在一棵辛夷树叶上,反射出点点细碎的金光,卷曲的叶子背面一层细密的绒毛显得毫无生机。花池里月季含苞欲放着、鲜艳着,红得、黄的、白的在翠叶中狞笑着,杜晓明像做罪一样忐忑闪进主任办公室,几个人立身走了。

主任很热情招呼杜晓明坐下,哗哗的倒着茶水。

“杨主任,啥时候上来的。”杜晓明主动搭讪。

“上来一星期了,开学事稠,你看刚才还有几个老百姓来告状,说酒馆村的校长工作无能力,要求坚决调换。”

杜晓明酸涩的笑了笑,酒馆他是了解的,离他原来的学校隔了一道岭,校长是个老油条了,加上这两年有病缠身,学校地理位置又特别复杂,大部分都是40岁以上老教师,只有一个年轻的教师,不安现状,考上研究生,今天请假,明天有事,学校也无可奈何。而校长与教导主任相互斗争,相互告状,学校风吹草东都能在社会引起轩然大波,教学成绩一直是全镇倒数第一,百姓怨言不断。

“现在老百姓对学校工作很敏感。”杜晓明对酒馆校长的无奈局面反而同情起来。

“长期在基层干工作,你是对这点最了解的,你对酒馆小学有什么看法?”主任倒完茶,神态安详的坐在办公椅上,冷不丁的问杜晓明。

杜晓明犹豫了一下。“我以为那里校长质量意识不足,管理欠细化。”

杜晓明故意草草应付着,其实他对那个学校了如指掌,只是以前诸多校长在闲谈中预言杜晓明有可能到酒馆,因为一方面杜晓明是全镇最年轻的校长,有几分冲劲,颇有力挽波澜扭转乾坤的气势,另一方面其他学校都风平浪静,领导之间都有些或深或浅的背景。其实杜晓明是害怕去哪个学校,他需要晋级,而本地晋级看五年成绩,以前在初中教学一直在前两名,接着现在学校第一年就倒数第一,这两年好不容易扭转了局面,现在如果真去了酒馆,前面付出前功尽弃,在这个晋级竞争相当激烈的年代,晋级成了他头等大事。

主任扶了扶眼镜,拿出笔记本,开始很认真的记着。主任是杜晓明教学以来领教最认真的一位领导,四十多岁,以前在外镇中学任校长,学校管理总在全县前三名,而本镇教学质量一直在全县滞后位次,作为一个责任意识质量意识较强的领导来说,说话办事总有点火辣的味道。

杜晓明不想让酒馆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他感觉室内温度足有35摄氏度,尽管电扇呼呼的运动着,汗还是不断从头发内蠕动出来。

短暂的沉默凝固了主任期待的眼神。

“你认为咱们校长队伍谁到酒馆比较合适?”主任微笑的看着杜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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