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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这表面祥和的宫宇私底下却未有半刻的消停,各宫嫔妃从主子到奴才无不畏缩在各自的宫中,等待着内伺司女官突如其来的造访以及始料未及生杀予夺的宣判。因着这回乃皇上的御旨,奴才们倒也罢了,生生伤及的却是各宫主子们的体面。
虽说心怀不忿,可为了在皇上面前洗脱嫌疑,争得圣宠,各宫表面上也只得银牙恨咬,恪守贤良淑德的美仪。心下计较得分明,这件事上越是遮遮掩掩,反倒嫌疑越盛。偶有几个父亲兄长在朝堂上得势的,少不得使人捎来诸多银两,内外打点。
结果依次搜罗下来,禁药化骨散未见半分踪迹,尚未经内务府登记的银两和珍宝却平白无故地多出许多来。内伺司的女官也算尽职,不留半分情面,一五一十地统统记录下来报请皇上示下。这个朝堂上的威仪天子倒也不客气,统统收缴国库,正好冲抵了近些年来的虚空。又命身侧的内廷大太监宣公公代为拟旨,下诏布告天下,权做后宫为满清大业积攒的绵薄功德,以兹彰冕!
银子花出去,到底也捞回来一个好名声,这一招多少也泄了各宫主子们心头的那一口忿气。部分已然排查清楚昭雪清白的宫苑,更甚了从前趾高气昂的神气。
碧瑶苑新近被指派来的小贵子去内务府领月银,难得出去走一遭,回来便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唠叨了个半晌,半分未注意到我娥眉微蹙。
房内的小丫头灵儿却是位眼尖的,忙将一碗撇去浮沫、热度刚好的茶盏递与我手上。
‘舌头长得都快赶上蜥蜴了。禀完了还不赶紧出去?无故生出那许多话来,平白扰了小主清静。‘
小贵子听得灵儿的一番话,面色一时红一时白,慌忙中头若捣蒜地跪在当前。
‘小主恕罪,小主恕罪,闷了好些时日,难得恢复了些走动。小的也是想着内伺司的那位还没走到咱们这儿来,想来来的时候应该怎么应对。才一时忘形,多说了几句。‘
‘你新来的,就思虑着主子应对,也说明你并未与本宫生分。以后这碧瑶苑里需要你帮持的事多着呢!这连日的阴霾气候,本宫身子确感不适,亦不能怪你。本宫该听得的俱已听得,且先下去吧!‘我呡了口清茶后,清浅地说到。
未得怪罪已是万幸,获主褒奖更是万幸中的万幸。
小贵子打了个千。随即在门前消失不见。
现下是经霜降,惨白的日光无动于衷地打在门前栽种的一排排红枫上,不论曾一度如何如火如荼。胜似二月天的炽烈。此刻,亦都日渐消殒在肆意侵来的寒霜里。
寒风游走过枝头,荡起片片碎叶,将息未息地扑向褐色的土地。犹如一串凌乱的符号。
我迟疑着,终跨了出去,信手拾起一片落枫,仿若拾起的是一份不需要任何点缀的洒脱与不在意俗世繁华的孤傲的灵魂。
那经霜的素红从叶根渐渐向叶片的中心蔓延,扇片似的五个角已略带枯黄地卷曲起来,根根叶脉却依然不折不挠地向上挣扎着。
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忽而萦绕在心头徘徊不去。深秋的红枫从枝头坠落到地上,究竟是一瞬还是一生?!
瞧着我一人心事重重地站在那里出神。灵儿从屋里拿来一件雪绒里蚕丝掐花精绣双蝠献瑞的外裳披罩在我的肩头。
‘外头秋风寒凉着呢!小主在这儿站久了,仔细着了风痛头疼的,还是赶紧回屋吧?‘
‘灵儿,其实小贵子说得也没错,这宫禁也禁了数日了,总是闲闷在这碧瑶苑的方寸之内,确是憋闷得慌,倒不如出去随意走走,心情倒也容易疏朗起来。‘
‘可禁宫人的禁令还没除呢!内伺司的女官也不知何时会造访到我们这儿。‘
灵儿不无担忧地说到,心底却是气极小贵子方才的一番胡言乱语倒平白无故勾起主子的糊涂心思。
‘待在这里亦未必轻省,这是宫里,不比宫外,天涯海角地终还……有个落定之处。内伺司的女官若一日不来,我们便要在这闲闷一日,数日不来,便要闲困数日。这碧瑶苑里的人都是些新进的,必不得与先前环儿之死有什么牵连干系,何不安之若素一些呢?你也回屋添件衣裳,且陪我往御花园后面的那片果圃园子里走走,上回去太后那请安经过,浑觉果香沁心很是清润。若要有人问起,权称作拜见太后便是。‘
‘小主可想清楚了?‘
我慎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