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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再说一遍!”
李广几乎以为自己听差,陛下?来了?
他知道帝后琴瑟和谐,但心中暗忖皇后离宫只怕是出了变故。却不料陛下竟亲身来迎,恍如寻常民间的恩爱夫妻。
李椒还是头次见着父亲露出傻样,从前沙场上带着他们在千军万马中杀几个来回浑身浴血也没有怯俱。
他按捺住笑意,再次肯定地告诉父亲。“您没听错,陛下来了。”
其实他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吃惊好笑之余还以为来传话的人疯魔了。陛下好端端在长安,怎么会来太原?
但是当他见到那枚一分为二象征着无上兵权的虎符后,他即便是再无法置信也只得逼着自己信了。
陛下的确来了太原,这不是做梦!
李广见儿子如此笃定心中本就信了一半,又听说来人手中有虎符便更加确信无疑了。
他立马问:“那陛下呢?带了多少人?”
听说刘彻此刻正在太原城中最大的客栈--惠安客栈用饭歇息,又只带了几十骑。当下便急得不行,但到底耐着性子嘱咐李椒万不可走漏风声才往惠安客栈而去。
刘彻已经食不知味地用完了饭,在客房中沐浴。
他不是第一次出宫,少年事经常鲜衣怒马地在宫外游玩,宫外的一切对他并不是太陌生。
但是他忽然特别紧张,特别特别地紧张。
他泡在木桶中,手却明显地出着虚汗,黏糯地在水中也洗不净。
他上次这么紧张是什么时候呢?
打东瓯的时候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后来马邑一战的时候紧张是紧张,却哪惶恐倒不敢去见人。等到这次再打匈奴,虽然背负了更大的压力,却也已经不会害怕了。
他是帝国的引路人,不管做出的决定会把帝国带到怎么样的道路上去,也不需要害怕。他需要做的,只是解决问题。
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将近而立之年。威严日隆,朝臣们没有再敢糊弄他再敢阳奉阴违的。
但是他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怯懦,明明那是他盼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的阿娇,明明她自己说想回来。
刘彻的手拂过因几天几夜不停歇骑马而磨坏的大腿里侧,却丝毫不觉得疼。
是,他害怕。
害怕阿娇忽然反悔,害怕她的指责她的失望。
于是,他终于想起来上次这样忐忑是在父皇薨逝时。
他伤心失去父皇,又禁不住害怕才十六岁的自己能不能挑起这个重担。
而后,他紧接着想起那时阿娇的脸。
那时所有人都在哭,太皇太后哭失去儿子,母后哭失去夫君,后妃皇子们哭失去倚靠。
只有她流着泪满脸担忧地看着他。想上来扶他,却又不敢。
他心疼不已,冲她笑笑,没想到引得她哭的更厉害了。
那个时候他就想,他只能软弱这一次,最后一次。
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叫她为他担忧,他要她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但是他给她的是什么?昱儿就在他眼皮底下被自己的母后和舅舅毒死。
忽然大踏步的脚步声在走廊外想起,刘彻迅速收起了这些情绪。
李广来了。
他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半点丝毫情绪来。
所害怕的,始终是要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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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缓缓落下,一盏盏灯参差不齐地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