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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眼皮艰难地睁开一丝缝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刺鼻得她忍不住皱眉。
静谧的病房,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她顺着呼吸声看去,见面容疲惫的高大男人趴在床边,似乎正做着什么噩梦,痛苦地皱起眉来。
只要钟子良不笑,就特别像电影里常常出现的大反派,随时跟着一堆小喽啰。老大一不爽,那些人就会冒出来“哗啦”一声亮家伙。他手指一挥,立刻吓得人腿软。
唯一的不同,就是眼前的老大,美得让人腿软。
凌雅正想伸出手去碰他的脸,可手只是稍稍动了一下,手背立刻就传来撕扯的刺痛感,她这才低头去看——
她的手背上贴了几条白胶布,交错纵横,她知道白胶布底下藏着一个针头,正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液体。一抬头,那条长管子直戳进一个大吊瓶的屁股。那瓶里的液体只剩一小半了,这瓶子的旁边,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大吊瓶挂在旁边。
这液体是……妈蛋,不会吧!
凌雅傻眼了,脑子轰隆隆一阵响,像被火车碾过似的,惊得她一个箭步就要跳了起来!
她以为自己是勇猛的飞天小女侠,结果是垂死挣扎的鸭子,扑腾了几下翅膀,就摔在床上了。背部重重地砸在床上,发出鸭子的惨叫:“啊!”
凌雅龇牙咧嘴地摸着腰,艰难地还想再爬起来,却听见“咣”的一声,钟子良猛然站了起来,椅子差点没被弄翻。
“关你屁事。”凌雅抓着栏杆,才起了半边身,就被钟子良按了回去。
“你真的很难懂啊。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饿晕了还想演大力水手?乖乖躺着会死吗?”
凌雅一愣,心里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想往那吊瓶看了几眼,可那字太小,看不清楚。被钟子良压着,又起不来。她气急败坏地一捏他的手背,捏得他痛叫一声,下意识缩了手。
“你他妈给我打的是什么东西啊!”
钟子良显然被捏疼了,脸色特别难看,缓过气来了才说:“葡萄糖啊。”
……白饿了。
当头一棍把她打傻了。
这些天熬得胃疼,晚上失眠,饿醒。
望见她爱吃的东西,碰也不碰一筷子,流口水生生忍着……
靠牛奶过活……
妈的这些苦全部白熬了!!
整整两瓶葡萄糖啊!
要让她醒过来,半瓶就够了。
凌雅气昏了,猛地把那胶布一拉开,赫然露出狰狞的针头来。
钟子良一低头,看她那架势,立刻要去抓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凌雅速度比他快得多,下手狠。她用拇指按住了针眼,忍痛飞快地拔出了针头。手指底下全是血,特别吓人,按的位置虽然正确。可到底手指不是卫生棉,怎么会吸血啊。
钟子良想抓她的手顿在半空,转而伸手帮她按了床头急救的铃。但是那脸色像锅底似的黑,唇抿成一条线,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他气得不轻,忍了又忍,脸色变了几次:“你真是有病!这是为你好!”
凌雅正疼得要命,咬牙冲他吼:“你知道什么,我在减肥。”那钻心的疼从手背传来,那心情越发暴躁,抓起个枕头往他一扔:“你就不能让我静一静吗。”
以前他们特别有默契,她朝他扔东西,他一定会轻松地躲开,再嘲笑她:“想扔我,下辈子吧!迟钝的肥猪!”
不知道是故意不躲,还是因为熬夜守着床边反应迟钝了,他这次竟然没躲。
那枕头“啪”一下砸中了他的脸。
钟子良被打懵了,一时脸色僵硬,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其实枕头砸在脸上不太疼,可是心里就像被什么揪着了,一阵阵生疼。
凌雅一愣,望着他愠怒的脸绷紧了,钟子良以前经常假装生气,那眼角眉梢还是隐隐透着笑意的,可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凌雅的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她不是针对他,她只是失手了。
凌雅试了几次,这句辩解的话还是说不出口。妈的,喂老娘肥肉,还得老娘说对不起,说不出口哇!
真想让他试着不吃饭一星期,最后发现一斤没瘦,反而胖了。看他脾气好不好得起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阵,钟子良忽然就泄气似地,微微笑出声来,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自嘲式地缓缓点头:“没错,我就是贱。”
那无可奈何的声调,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听在耳里说不出的心酸。他似乎特别苦闷,捡起枕头放回床上:“是我多管闲事。以后我也不管你了。”说着转身就往门口走去,每一步走得极慢,踩得极用力。
凌雅看着他的背影走到门边,似乎微微顿了一下脚步,可很快就拉上门,“啪”一下关了。
隔着房门,隐隐听见他喊医生的声音,“里面的人都流血流死了,你们还不过来!急救铃是用来装饰的吗!”
对外人的火爆脾气和在她面前的外冷内热,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巧妙地融合在钟子良身上。
不知道怎么的,直觉告诉她,钟子良才是字母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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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雅心里开始倒数:“三,二,一。”那个“一”足足迟了几秒才数下去,可病房的门还是纹丝不动。
她骂了一句脏话,终于还是一手掀了被子,一手按住手背,“噔噔噔”光着脚丫子就往外跑,准备去追钟子良回来。
她一把扯开门,猛然刹住了脚步。眼前的男人倒抽一口气,一只手顿在半空,似乎本来是要敲门的,却被她突然冲出来吓了一跳。
凌雅一呆。
妹的!
早知道晚点再出来。
站在门外的钟子良似乎刚刚跑回来,还喘着气。凌雅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白衬衫,微微发皱了。那领口完全是乱七八糟,比装扮更乱七八糟的是他的脸色。
凌雅的火气不知道怎么了就消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