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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红衣妖娆,同色面纱掩面,墨发长至脚踝,不扎不束的披散在脑后,随着清风漫天飞扬,腰间挂着一串银铃,随着她的走动,碰撞出悦耳的音符。
众人直直的望着那面纱下若隐若现的轮廓,与长乐公主有八分相似,那一双眼角上扬的凤眸,一个模子刻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大臣里有人暗中议论纷纷。
“天呐,和长乐公主一样,莫不是这位才是真正的长乐公主?”
“多嘴,这是你们能议论的,看着就是,小心你的舌头。”吏部尚书呵斥着身旁的人,神色晦暗莫测的望着门口出现的人,随即,视线移到水卿衣跟前,摇了摇头。
“尚书大人,您是老臣子,大约知晓十五年前的事,说来给我们听听。”墨绿衣裳男子不甘心,碎嘴的倾身附耳过来。
“你要守本分,免得惹祸上身!”吏部尚书沉脸呵斥,看着门口的女子,微微叹息,若是真假长乐倒也罢,若是…是那个女人,便不知是福是祸。
水卿衣看着这边的动静,掏出百里玉袖口内的锦帕,擦拭着嘴角,坐直了身子,看此人来这的目地。
“浅浅…此人恐怕不善。”百里玉诡谲的目光锁在女子脸上,见她的视线落在水澈身上,心里隐隐觉得恐怕不止冲着他们来这么简单!
“唤我卿卿、卿衣或者衣衣。”水卿衣端详着女子,越看越觉得熟悉,当视线触及到袖口那暗纹,心中一震,侧头对百里玉冷凝的说道:“娘亲!”
百里玉抿直了嘴,倒是有九分相似,可神韵不对。
“看来令贵妃这次下了血本,居然找出与娘亲一模一样的女人。”水卿衣敏锐的捕捉到女子看了一眼令贵妃,令贵妃微不可见的颔首,这其中定然有文章!
难道是因为水澈把皇位给她做嫁妆,令贵妃坐不住了?
“澈哥哥…”清冽如泉水击石的嗓音,干净又透着缱倦。
高座之上的水澈,阴鸷的眸子一瞬蒙上薄雾,深深的凝视突兀出现的女人,心微微的颤抖,可声音却不似心中人儿的轻盈空灵,仿若天边传来如乐曲般动听的嗓音。
女子见高座之上的人,纹丝不动,凤眼盈满晶莹的水光,抬手揭开面纱,露出染上哀伤的绝美容颜,踩着小碎步缓缓步上高阶,拽地的红裙拖过白玉地面,行至水澈跟前。
“澈哥哥,你忘了鸢儿么?”水芊鸢在距水澈三步远停驻脚步,水波潋滟的眸子,深情的凝视着水澈,透着浓浓的悲伤:“澈哥哥,你不要鸢儿了么?”
话落,泪珠滚落,滴洒在地面,溅起一点水花,却似砸落水澈的心头,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鸢儿?”水澈细长的桃花眼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浑浊的不似以往的犀利清明。
“澈哥哥,鸢儿醒了。”水芊鸢泪眼婆娑的扑进水澈的怀里,久别重逢的喜悦,让她忘记了礼义廉耻,众目睽睽下,吻上水澈的脸颊。
水澈心里涌起古怪的异样,来不及辨别,对上那一汪潭水的凤眸,一怔,摇了摇头,这是他的鸢儿呀,如今醒来,该高兴才是!
“鸢儿…”水澈紧紧的环住水芊鸢的纤腰,把头埋进她的脖颈间深深的嗅着属于她的体香,可…水澈鼻子嗅了几下,松开水芊鸢说道:“鸢儿,你身上…”
水芊鸢脸上的表情一僵,长而卷的眼睫半垂,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情绪,忧伤的说道:“澈哥哥,我沉睡了不知多久,醒来的时候,身处冰窟,鸢儿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到澈哥哥为了鸢儿一夜白头,心里痛苦的醒了过来,一路打听,便听到有人说今日有册封大典,鸢儿寻来,果真找到澈哥哥了。”
水芊鸢伸手捻起一缕水澈的白发,眼底满满的心疼。“澈哥哥,你真傻,鸢儿以后再也不离开你!”
水澈动容,目光看到下首的水卿衣,温柔的拉着水芊鸢的手,指着水卿衣说道:“鸢儿,她是衣儿,我们的女儿。”
水芊鸢背脊僵直,温柔似水的目光怔怔的看向水卿衣,许久,展颜一笑,摸着自己的脸说道:“澈哥哥,衣儿长的随我,不知性格像谁。”说着,激动的步下台阶,走到水卿衣跟前,有些紧张,兴奋,犹豫了片刻,欣喜的拉着水卿衣的手说道:“衣儿,娘亲一觉醒来,你都长这么大了,娘亲太不失职了。”
水芊鸢的脸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之前笑靥如花,转瞬便梨花带泪。
水卿衣有一瞬反应不过来,依旧沉浸在她是‘娘亲’的震撼当中,娘亲明明在紫苑殿暗室,何时醒来了?
心头疑惑,可随即听她说醒来在冰窟,水卿衣激动的手微微颤抖,难道真的是娘亲?
除了水澈,大约就只有她知道娘亲在紫苑殿冰窟,无人知晓,而她知道,那么是真的?
可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的感觉,没有那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反而打心底的有些排斥。
“你…真的是娘亲?”水卿衣不着痕迹的推开水芊鸢,上下打量着她,容颜除了那一点胭脂痣,倒是与她相差无几,红衣也是她看见娘亲封存在冰棺内所穿的,难道是她太多疑了?
水芊鸢眼底有丝受伤,眼底酸涩,忍住泪水,咬着唇瓣说道:“衣儿,你在责怪娘亲么?娘亲也想伴随着你成长,可有太多的无奈,若能选择,娘亲怎么舍得离开你,离开你父皇?”说到最后,水芊鸢泣不成声。
水卿衣额角突突跳动,她心底丝毫没有因着她的泪水起怜惜之意,反倒觉得很吵,她是冷情么?
“我没有责怪你。”水卿衣嘴角蠕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她觉得娘亲那样传奇的女子,不该是这么柔弱,即使她为情所伤,也有股傲气。
面对娘亲的画像和遗体,她都能叫娘亲,可面对她,喊不出来,心里很矛盾,有点不知所措的看向百里玉。
百里玉眸光闪耀,暗自握着她的手,给予力量。“浅浅…随心!”
水卿衣心里默念了几遍,心思微动,有了主意。
“您刚醒来,身子虚,且先下去休息,等下散宴,我随百里玉去看你。”水卿衣温和的对着水芊鸢说道,不管她是真是假,有何目的,都不是这种情况能够揭穿,她发现水澈有点不正常,到底哪里不正常又说不出来。
眼神没了凌厉之气,有些浑浊,细细的回想,他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被水芊鸢所牵引。
水芊鸢好似对水卿衣不愿唤她娘亲失望,伤心哀怨的看了一眼,点头说道:“也好。”
水卿衣看着水芊鸢徐徐走到水澈身畔,两人浓情蜜意的对视,亲昵的抱在一起,好似中间那段空白的时空不存在,从未相离。
“百里玉,我觉得很古怪,若说她是人假扮的,为何她知道娘亲在冰窟?而且,身上穿的衣物便是当初在冰棺里的,若是刻意假扮,那该要何等的心计?”十五年前穿的衣物都记载的清楚。
百里玉轻叹,他也觉察出师姐与往日不同,甚至连他都不认识…不认识?百里玉眸子闪过暗芒,握着南宫浅妆的手骤然收紧,师姐对他如同孩子一般,怎会不相识?
“浅浅,日后小心些,不要做得太明显。”百里玉抚摸着水卿衣的青丝,既然对对方起了疑心,那么在不清楚她的目地之前,就要不动声色的观察,好以设防。若是拆穿了,在没有有力的证据前,也会打草惊蛇,便会揪不住幕后之人。
“她恐怕是令贵妃找来的,也有可能真的是娘亲,等下散宴,我便去暗室瞧瞧。”水卿衣心思复杂,沉睡十余年,性格兴许有变化,或许是她太过草木皆兵了。
众位大臣与几国使臣,面对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有些回不过神来。
特别是南诏老臣子,见到是水芊鸢如同见了鬼一般,当年他们是亲眼瞧见水芊鸢断气封棺,如今,怎么又活过来了?诈死?
想到此,一阵胆寒,登时人人自危,怕十五年前噩梦般的血夜再次袭来。
楚慕瑾眼底有些深意,南诏有意思,前脚寻来失散的女儿,后脚,死去的长公主复活。
“南诏皇,朕有几个疑问,当年谁人都知长公主殒,如今突然复活,那么当年斩杀的朝臣岂不是白死?亦或是南诏皇,利用长公主诈死,除掉心腹大患?眼下长乐公主寻来,便是个好时机,把藏起来的长公主引出来?”楚慕瑾冷厉的话,让水澈脸色大变,可他丝毫不知道一般,继续说道:“对了,既然长乐公主是长公主的女儿,那为何是南诏帝的女儿?亦或是说你们两人所生?”
水卿衣闻言,蓦然睁大眼睛,看向水澈,等着他的回答。多么的希望这个让她有父爱感觉的水澈就是它的父皇,而不是令她生厌的楚南擎。
“雪临皇,这是朕的家务事,何须向你解释?”水澈盛怒,他如何作为都轮不到黄毛小子质疑!
楚慕瑾被水澈的话,驳得失了颜面,脸色铁青的说道:“南诏皇邀请我等参宴,却又未能履行国书所言,可知‘君无戏言’?”
楚慕瑾先前吃了水卿衣的瘪,受了令贵妃的威胁,如今,逮着了机会,便步步紧逼。
水卿衣暗自摇头,楚慕瑾越发不中看了,是上位者带给他的甜头,让他昏了头?问出如此逾越的话?
“雪临皇,当年谁都知娘亲身死,父皇用至宝血凝果替娘亲续命,虽然保住性命,但是却没有苏醒,只有一口气息,父皇耗尽心力,不曾放弃过医治娘亲,如今能醒来,也是上天被父皇的诚心打动。至于雪临皇说父皇用娘亲诈死来取奸佞邪臣的性命,未免太可笑,若真如此,父皇为何一夜悲白头?相信在座的大臣,都知晓父皇用情至深,以至于在娘亲没有任何生的希望,不顾世俗,决然的册封娘亲为后,那么本公主唤南诏帝父皇,不为过吧?反观雪临皇,自己国事都未处理好,倒是如同长舌妇一般,插手南诏国事,手未必伸太长?还是别有居心,刻意挑拨父皇与朝臣的关系,让我们起内讧?”水卿衣熟知水澈的性格不屑解释,但是必须要说清楚,否则会留下隐患。心下有些遗憾,水澈未能回答,可也在意料中不是?
众大臣对水卿衣的解释,脸色稍稍平缓,可听到后面的话,看向楚慕瑾的神色带着点探究,随后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联系到一起,愈发觉得是这么回事。楚慕瑾挑拨他们对皇上的不满,起了内乱,他们再趁机攻打南诏,想到此,皆是捏了一把冷汗,幸而长乐公主提醒。
“南宫浅妆——”楚慕瑾脸黑如墨,水卿衣生来就是他的克星,很有能耐激起他的怒火。
“错了,雪临皇,本公主是水卿衣,雪临皇的涵养素质,本公主算是见识了,也明白为何雪临国灾害不断,您有这心里插手南诏国事,不如解决洪城水灾,别到时候失了民心,抢来的位置没做牢靠,就被赶下位!”水卿衣言行大胆,丝毫没有顾虑,*裸的把楚慕瑾篡位之事,挑在名面上。
“咝——”众人倒吸口凉气,公主丝毫情面未留,雪临皇的里子面子丢尽,暗自庆幸之前没有刁难长乐公主,否则,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衣儿,不得无礼,来者是客,不许跟着瞎胡闹。”水澈摆了摆手,呵责水卿衣,可眼底浓郁的笑,丝毫没有觉得水卿衣有错。
水卿衣嘴角微勾,点头附和:“父皇,儿臣知错,实在是客人太不知主客之分,儿臣才会跟着瞎起哄。”
众人嘴角抽搐,明朝暗讽雪临皇不懂事,弄不清身份,虽然事实是如此,未免说的太直白了?
楚慕瑾脸上阵青阵红,忽而发觉这趟南诏之行,是在自取其辱。很想当场拂袖离去,但若是如此,连最后的风度也都败坏。
令贵妃见水卿衣出尽了风头,暗自咬紧牙根,若有似无的睨了眼水芊鸢,含笑的说道:“长乐,雪临皇虽然失礼,我们也该拿出主人的风度,否则,别人还以为南诏皇室没有素养。虽然你才进宫每几日,但也要注意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南诏的国体。”
水卿衣冷笑,还未开口,便听到水芊鸢厉声说道:“令贵妃,身为长辈,也该拿出自己的气度,莫要与晚辈计较。”
话落,大殿陷入一瞬的寂静,未曾料到这柔软只知落泪的长公主,竟有如此凌厉的时刻。
水卿衣讶异,水芊鸢的模样,就像是母鸡护着小鸡崽,鼻子微酸,开口说道:“娘亲,别与不相干的人动气,自降身份。”
水芊鸢眸子微暖,欣慰的看着水卿衣,脸上的笑容扩散,为水卿衣的那句娘亲。
水澈浑浊的眼底满是满意之色,赞许的看着水卿衣,不管接受与否,都轮不到别人欺负自家人!
令贵妃脸色阴沉,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大殿气氛陷入冷凝,大家不知如何打破僵持的局面,突然,恶毒的瞪着水卿衣的甄倩,忽而脸色痛苦的狰狞,捂着脸嘶声尖叫:“啊——”
众人目光看去,只见甄倩白皙美艳的脸通红,随即,变成青紫色,最后转变成黑色,面部如丝网一般,寸寸裂开,脸上登时血肉模糊。
胆小的千金小姐,吓得脸色惨白,紧紧的攥着锦帕,撇开脸不敢多看一眼。
“你做的?”水卿衣斜睨着百里玉,之前他的小动作,她可没错看。
“回礼!”
南宫浅妆一愣,霎时明白他的意思,高兴的当众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附耳说道:“礼太轻。”
百里玉无奈的摇头,宠溺的说道:“她还有用。”
南宫浅妆疑惑不解的看着百里玉,甄倩留着有什么用?忽而,心思一转,想到南街老宅,或许这些五色虫与那人有关。
两人对望一眼,会心一笑,冷眼看着在地上打滚的甄倩,她身上的皮肤,全都如陶瓷一般碎裂,鲜血染满一地。
“啧啧,我现在发现太残忍了。”水卿衣环胸,看着丞相冯荣贵赤红着眼跑过去,老泪众横,想要抱甄倩,却无从下手,生怕弄痛了她。
“倩儿,倩儿…”冯荣贵一脸焦急,蹲在甄倩跟前,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的来回打滚,却又无能无力,浑浊的老眼满是悲恸,看着爱女面目全非,无一完好,瞬间苍老了十岁。
“皇上,太医,快,给倩儿看看,救救倩儿。”冯荣贵语无伦次,跪在地上恳求着水澈。
水澈颔首,允了。
宴上的太医上前把脉,手一抖,脸色凝重,细致的把脉,良久,才松开手说道:“启禀皇上,丞相千金的病症微臣尽了力,未查出中毒的症状,只是…”说到这,太医抖动着花白的胡须,睨了一眼甄倩,犹豫着当不当说。
“如何?”水澈皱眉问道,温和的目光看向怀中女子,溢出笑容,只想宴会快点散去,与心爱的人儿好好叙叙。
“丞相小姐已有一月身孕。”太医慎重的说道。“微臣把几次脉,全都是喜脉的症状。”
“胡说!”冯荣贵难以接受事实,他的倩儿乖巧懂事,熟读诗书,怎会做出败坏门风之事?老脸气的充血,大骂道:“庸医,休得胡言,倩儿洁身自好,莫要污了我女儿清誉。”
太医气的吹胡子瞪眼,一甩衣袖,退至席间。“丞相信不过本官,可让其他太医把脉,本官若失误,定辞官隐退。”
“你…”冯荣贵想要怒斥反驳,可太医的话有些重,说到这程度,便是真的?
看着抵抗蚀骨痛楚的甄倩,冯荣贵神色复杂,难道甄倩并不如她在自己眼前表现的那样纯善?
不甘心的再次找御医把脉,结果一致,冯荣贵绝望了,红着眼,压下怒火抓着甄倩问道:“倩儿,你说,父亲信你。”
痛的死去活来的甄倩,死命的咬着唇摇头,心里害怕到了极点,她明明与禾二翻云覆雨没几日,不可能怀孕,可为何她就被诊断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