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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书,我走不动了。”谢曜跟在天书身后,颇为不耐的扯着路旁草茎。天书闻言忽然顿住步子,谢曜一个不察,撞她背上,揉了揉鼻子,正要开口,就听天书道:“下山就可以骑马了。”
谢曜点点头:“天书天书,我们现在又去哪?”
天书牵着他手,微笑道:“我们去大理,那里可暖和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啊好啊!”
两人匆匆上山,又匆匆下山,天书知道谢曜时日无多,不敢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此去大理国快马加鞭也要五六日,她就算心疼谢曜,也没让他磨磨蹭蹭。给芦苇喂饱草料,天书便和他一起往大理南行。
一灯大师实则也没有告诉天书具体的法子,他只说这方法险之又险,若说当初谢曜在洞中以命压制魔性是生死各半,这个方法便是九死一生。大理天龙寺,作为大理国寺地位崇高自不必说,其间有一“涅槃炉”,宽约两丈,高约三丈,即将往生之人若欲回天,便得在炉中以业火锤炼七七四十九日。自大唐初年,进入炉中有十人,九人皆葬生火海,便是斗酒僧也只在炉中强忍了九日,九日之后离去,远赴少林,创下《九阳神功》。
莫说谢曜此时此刻神志不清,便是他神志清醒,功力未至,也不可能撑过四十九天。
一灯大师又说,想进涅槃炉必须获得天龙寺的手谕,此事关系重大,他只能修书一封,但能不能让其答应,却未可知。天书当初和谢曜也去过天龙寺,心知那本玄大师和法玄主持为人都十分良善正直,若是不肯开炉,她便求。
谢曜见天书神色凄然,他心中一惊,问:“天书,你为甚么不高兴?是因为我生病了吗?”
天书转头看他,痛心疾首:“是啊,你生病了,我很难过,很难受。”
谢曜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只得道:“那你别管我啦!我多穿几件衣衫,躲在被窝里捂几天,病就会痊愈。”天书伸手抚摸他的脸庞,哽咽道:“我怎可能不管你。”
或许从谢曜握紧她手的那刻钟开始,天书便永远不会放弃他了。两人一路走来,经历无数,她笃定的相信这次也会渡过这个坎,这个劫。只要想到谢曜平平安安,无伤无痛,天书便觉这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她细细的用目光描摹谢曜的表情,突然发觉这是多么荒唐。一开始的理想,一开始的目的,如今全被谢曜牵动命运,通通都不敌他重要。
没有谁天生便是完美无缺,时光在改变,谢曜在改变,她也在改变。
抛弃理想,并不让她觉得伤心空虚;相反,天书觉得很满足,很轻松。
这一路南行,过了五日,绕过点苍山,便在黎明时分来到天龙宝刹。天书向着晨光熹微的东方回望一眼,默默地在心中祈祷,此行不虚。
她步上台阶,扣了扣门环,不过片刻,有小沙弥前来开门,见是一女子,吓的两颊通红,竟连招呼问话都忘了。天书却也不管这些,她径直道:“受一灯大师之言,前来拜见贵寺主持,有要事相商。”
那小沙弥不敢看天书,只对着谢曜连连点头:“二位施主请随小僧来。”小沙弥将天书和谢曜引到禅房坐下,又让人将芦苇给牵到后院喂料,朝天书道:“劳烦稍等,小僧这便去通传主持方丈。”
待这小僧一走,谢曜便在禅房中走来走去,他摸摸自己的头发,怪道:“天书,为甚么他们没有头发?我是不是也要没有头发?”
天书本想说不是,但蓦然间想到临走前一灯大师交代的话,就算谢曜在涅槃炉四十九天大难不死,但为养生静气,他也得遁入空门一年。这件事天书是想也不想便一口应下,只要谢曜能活一命,即便是做一个不会武功的平凡而普通的人,她也一千个愿意。
“是的。”天书将他拉在身旁坐下,“你病好了,须得遵守诺言,在天龙寺出家一年,知道么?”
谢曜颔首道:“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天书心头一热,又差些落泪,便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她忙抬袖擦干泪痕,起身拜倒:“法玄大师。”
来人正是天龙寺方丈法玄,法玄未曾见过天书,微微笑道:“女施主何来知晓老衲名字?”天书当然不会说她早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她也不卖关子,拉过谢曜,问:“大师可还认得他么?”
法玄上前两步,端详谢曜面容,了然道:“噢,是谢施主。”语毕,他自己都不禁先笑起来,显然又是想起当年那件错认侄儿的乌龙趣事。
谢曜傻傻的回头:“天书天书,甚么是谢施主?”
法玄见他模样,轻咦一声,问道:“谢施主是怎么了?”
天书脸色微僵,随即苦笑的指了指头:“如大师所见,他病了。”她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交予法玄,“此乃一灯大师让我交给大师的,其中缘由,大师一看便知。”
法玄一听是一灯大师,不敢怠慢,忙拆看信,反反复复看了两遍,神色越发惊诧:“这……竟要开涅槃炉?”
天书生怕他不同意,眼泪都快急出来:“谢曜已经时日无多,我不能让他死!大师,佛门子弟慈悲为怀,请救救他罢!”法玄看了看谢曜,又看了看天书,表情十分为难,他道:“不是我不愿意,只是……只是……”他顿了顿,忽然道:“罢,你先在此等候,开涅槃炉兹事体大,容我向师兄商讨商讨。”
“如此,劳烦大师。”天书垂下眼帘,哀声道:“他若活不成,我亦如游魂,在这世间也毫无意义。”
法玄闻声,背影一僵,随即摇头叹了叹气,跨出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