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粗使丫鬟名柳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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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子一身不得志的酸腐之气几十年如一日,摇头晃脑咬文嚼字地教着……三字经。

琴姐儿毕竟大了些又身为长姐,听的还算认真还能不时照应弟弟,墨哥不久就跟屁股底下有刺儿似的坐不住了,左顾右看就是不看书。

至于秋红则坐在墨哥儿另一侧,坐的倒也端正,看一眼书本看一眼摇头晃脑的夫子,转着眼珠儿嘴角勾着笑意不知道想什么。

柳儿垂首侍立一旁,整个房间尽收眼底,从春娘的身影出现在窗外便察觉了,也不好提醒三位,呆了片刻,略净了净手,用温水冲了冲茶碗,拿起身边茶几上的铫子斟了一碗热茶端给夫子,随后又斟了一碗茶,用一个空茶碗折了一折,用手背试了试茶碗,水温正好,用茶盘端着先送至姐弟两的书桌上,最后倒了一杯送在秋红手边,回到原位放下东西规规矩矩仍旧站好。

夫子喝了口热茶,放下杯子满意地点点头,仍旧拿着书籍摇头晃脑:“……玉不琢不成器……”

“哎呦,烫死了……”秋红忽然放下茶碗儿,吸着冷气甩着手直扇舌头,连叫,“烫死了烫死了……”急赤白脸的就差一蹦三尺高了。

一时房间里的人都瞪着眼睛瞅她,夫子也没有呵斥她咆哮课堂的意思,貌似有些习惯丫头们的放肆了。

琴姐儿毕竟大些有点心眼子,端起自己那碗茶沾了沾唇喝了一口,没什么表情地放下杯子继续看戏。

柳儿真想拿起眼前的铫子直接淋秋红一头一脸,怎么不烫死你个小蹄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东西!脑子里正快速地琢磨是跑去拿烫伤药,还是先低眉顺眼地赔礼,反正结果都是被秋红发作一番,摆一摆她小院一等大丫鬟的谱儿罢了。

墨哥儿不知什么时候拿起眼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有些疑惑地嚷开了:“不烫不烫,秋红你又说瞎话儿了嘻嘻嘻……”对有人出来弄点儿事端,觉着枯燥的墨哥儿可是高兴的很。

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疼呢,柳儿此时看墨哥儿那红脸蛋子无比顺眼,比他姐姐强多了。

童言无忌,秋红给小孩子当众直了罗锅一时涨红了脸,有些下不来台。平时私下里摆布柳儿习惯了忘记收敛,可又拉不下脸来,不敢发作墨哥儿,羞恼地瞪了柳儿一眼,扭头不理她了。

柳儿想了想,现在就得罪了秋红不太好,以后不定多给自己纳多少双小鞋穿呢,再说秋红这样,凡事发作在明里的还不算难应对,咬人的狗才不叫。最要紧的是,春娘瞪眼瞅着呢……还是给她个台阶吧:“姐姐喝碗凉水镇一镇吧。”顺手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秋红没好气地夺过杯子喝了一口没吭声儿,琴姐儿抿了抿嘴角,看了柳儿一眼也没说话,夫子看没什么事儿了,继续摇头晃脑玉不琢不成器,显然也懒得管这些个淘气事儿,糊弄俩钱儿花罢了,主家也不指望孩子如何出息。

晌午,娘儿三个吃过午饭,看着丫头收拾下去,没让两个孩子出去,抿了口秋红捧上的茶,放下杯子温和地看着,学着她的样子用茶的一双小儿女,举止端庄有模有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抬头看着一旁侍立的秋红一眼:“这茶是你泡的?”

秋红低眉顺眼地上前施礼回道:“是厨房张婶子泡的,李婶娘和柳枝姐姐都说张婶子泡的好茶水。”秋红有些忐忑地飞速撩了一眼上面,不知道春娘这是什么意思。

春娘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只道:“下次你自己泡茶,要是觉着难吃就去厨房跟人家学学,在屋子里伺候,茶水这种小事都弄不明白怎么成,还能指望别的?”

“是。”秋红心里一沉,便知春娘若有所指,对自己不满意了。

“下去吧,去准备待会儿针线用的东西,纤绣坊的师傅也应该快来了,别忘了让桃花和秀儿一起。”

秋红答应一声垂着眼下去了,春娘的目光回到一双小儿女身上,看了半晌方道:“今天你们跟夫子上课娘亲很不满意,知道为什么么?”

琴姐儿觉着自己上课还算用心,墨哥则根本是个懵懂的,两人四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瞪的大大的看着自己娘亲等着解惑。

春娘叹了口气,声音平静低柔:“让娘给你们说个故事吧,有一次娘去乡下买人,说定了三两银子买的是那家的二丫头……结果娘只得花了十三两银子,买了他家的大丫头回来,你们给娘亲说说,为何会如此?”

墨哥儿眨巴眨巴眼睛脆声道:“为什么呀?他们是坏人欺负娘呗。”

春娘笑着摸了摸墨哥儿的头:“我们墨哥儿就是聪明,琴姐儿你说呢。”

琴姐略一沉吟道:“女儿听柳枝姐姐说娘后来识字很用功,我们应该跟娘一样。是不是说娘那时候还不识字,被人骗了?文契看不懂的缘故?”

春娘笑的欣慰,看着一双儿女道:“恩,你们柳枝姐姐没说错,那十三两银子就是买的你们柳枝姐姐,那家的大丫头。那时候娘不识字,所以被人骗了几次,后来娘下狠心一边下去做生意一边读书认字儿。现在,基本上没什么人能骗到娘了,娘也能赚银子养活我们一家子,让我们琴姐儿和墨哥儿穿好的吃好的还有人伺候,更能请先生教读书识字。你们说,你们是不是该好好跟先生读书,省的将来长大了被人骗被人欺负啊?”

琴姐毕竟大些懂事些,当即点头:“女儿晓得,娘亲你放心,以后女儿定会好好用功,也看着弟弟一起,弟弟是男儿,更要好好读书,将来好出息。”

“娘不求你们有多大的出息,只要你们好好用心学先生们教给你们的东西,将来懂道理能好好养活自己过日子便成,娘的银子便不算白花,娘的苦心也不算白费。你们能读书明理,而不是做那等目不识丁混吃等死,做些个粗重活计的粗人蠢人。记住娘的话,用心便成。”春娘难得的严肃。

一双小儿女不知是否真的了解娘的一片苦心,睁大眼睛用力点头:“孩儿听娘的。”

娘儿三个又说了一会儿家常,直到秋红过来说教针线的师傅来了才罢,“琴姐儿你去吧,柳儿你把墨哥儿的描红本子拿过来……然后也跟着一起学些针线去吧,明天也跟着一起识字。”

暗忖这柳儿年纪虽小,却是个细心周到的,三岁看八十,慢慢看着吧。

柳儿低声应是,仿佛刚刚那个影子一样杵在一边不动的人不是她,而以她的跟墨哥儿几乎一样大的年纪,春娘更是没把她放在眼里,一个饭都吃不饱的乡下小丫头,能听的什么,听的懂便是她的造化,所以训诫儿女也没避着她。

秋红站在一边,目光复杂地看了柳儿一眼,柳儿则浑然不觉地给琴姐穿完鞋,便进去里间给墨哥拿出笔墨,随后跟在琴姐后面去了。之前不忘伺候了墨哥笔墨,给春大奶奶换了壶茶水。

柳儿往琴姐的厢房里走,表面上一切如常,其实她心里很是有些不平静。

脑子想着春娘教子的情形,很不是滋味地想,自己前一世真真白活了十六年,竟然从来没有人教过做人的道理,即便宝二爷被人教导着,自己也没放在心上,总觉着跟自己没啥关碍。

她说不准春娘的道理到底对不对,但是春娘一个寡妇失业的,养活了一大家子,本事是不必说的,道理自然应该是有几分的,有几个女人能做到她这样,活着也硬气。

不期然的想起鸳鸯来,要说贾府里最本事的丫头,非鸳鸯姐姐莫属,不仅因为她是老太太身边最得意的人,一时也离不了的,就她的本事也是大家看得见的,识文断字,玩牌宣令,管着老太太的私房……大家只看见她表面的风光,而哪一样又不需要真本事?老太太身边七八个大丫头,并一堆媳妇婆子们,哪个是简单的,却拢共抵不过一个鸳鸯!

而怡红院一堆大小丫头,伺候一个满腹诗书的公子,却没一个识文断字的,离开贾府能活的怕是也没几个,包括她自己。

琏二奶奶也是个能干厉害的,还是大家子出身,可斗大的字也就认识一箩筐,屋里明晃晃的搁着个彩明,这是主子奶奶就不必说了。

而鸳鸯姐姐的人品性格自然也是好的,可那本事更是人人看的着的,府里家生子的丫头没有二百也有一百,怎么就出息了一个金鸳鸯?必是有她的道理。

由此柳儿心里不得不搁了一段心事。

而眼下,针线女红初学来说,于柳儿自然没有困难,但也不敢表现的太过,何况现在她又是满腹心事,所以只慢慢跟着琴姐儿秋红她们大针小线将就做着,尤其教针线的师傅也是认得的,是纤秀坊的管事嬷嬷杨大娘,赖二奶奶身边第一得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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