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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三坐下来之后,独自一人默然等候着。此时此刻,他的心境是孤傲的,远眺窗外,那是灰朦朦的一片,整个县城都笼罩其中,犹如他此时的心情,更增添了这份孤独,他越发沉闷。想想实在憋屈,挺大个人儿受着这等窝囊气,说出来真是笑话。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这等田地,那大牛究竟是怎么了,生了哪门子气来。走就走了,谁还指着谁,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苦力到处都是,有什么了不起。可是玫芳,唉,玫芳这个小**不知怎么的了,总是跟自己过不去,让自己难堪,硬生生让自己夹在中间受着**气,真是说出去笑掉人家大牙。可现在就是这等憋屈,就这么现世,混得也着实太惨了。不行,活人不可被尿憋死,得想出辙而来,无论如何得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看一看,还要让那小**尝点苦头。想到报复,玫芳当年那一幕绝望的情景又浮现在他脑海里,内心多少有点慰藉,不觉得意且意淫了起来。
卞三正起劲臆想着,老歪意外到来竟让他一时没有回过神儿来,以为是幻觉。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老歪此时此刻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机械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就餐熟人间的一声招呼。可老歪并没有因此走开,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卞三顿时奇怪起来,心想这个人干吗,来这儿就赶紧上自己包间里去啊,呆儿八叽地矗在这儿,算是怎么回事儿。卞三并没叫座,更没有携了他一同就餐的意思,然而,那老歪没有闲着,来了个不请自坐,接着,就在他面前吆喝着服务员,让服务员另加一套碗筷,然后,满脸堆笑着望着卞三。片刻过去,仍没见卞三吱声,有点尴尬地解释道,正巧路过时,见卞老板您上楼来,我寻思老板近日不甚舒坦,也替老板担心着的呢,便跟了上来。老歪说着的,转身朝加碗筷的服务员的手臂上按了一下说道,你听清楚喽,这一桌,记在我帐上。说完也没顾服务员是否听清,是否点头,又转过身来按了按卞三正欲制止的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平日里喜欢二锅头,今儿个我们改一改了,来点女儿红怎么样?老歪征询着,却不待卞三表态,自顾自地继续海侃着道,这儿的女儿红正宗,味儿独特,挺浓烈,我就好上这一口,喝着的,那内心的感觉真是太微妙了,你不妨尝尝,保管你飘飘然想入非非。老歪见卞三仍然没有表情,又继续道,不管怎样,你今天也改一改口味了。
卞三没有吱声并非是不愿意喝女儿红,其实,他平日里也有喝这玩艺儿的时候。只是,他现在根本不想和老歪同桌共饮,他有心思,正想一个人好好地寻思着下一步打算和计策。如此一来,七嘴八舌的,还不完全打乱他的思绪。何况,这家伙鬼点子多,还不知道添了什么乱来。因而,他提不起精神。可是,老歪已经坐下了,总不能把他赶了走,何况人家笑着说这餐记在他帐上,是他请客了,还能怎样。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他就这样闷闷不乐着,算是默许。
接下来,卞三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老歪的闲侃,东拉西扯着的,果然如他所料,根本无法顾及自己的那一片天地。卞三有点心浮气躁,人在曹营心在汉,东张西望,根本不在状态中。不一会儿,服务员如数启菜,俩人便斟上了女儿红。卞三见没了指望,干脆放开了喝酒,不管不顾地自斟自饮,也落个快活自在。可那老歪并非如他嘴巴上说的,一心顾及着卞三,他可是为自己而来。受了大牛的冤枉气,吃了皮肉之苦不说,还跌了面子,这口怨气怎么能够吞下。此行就是专此寻卞三的,卞三心里不痛苦,他俩有着共通的对手和想法。他知道,仅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远不是大牛的对手,他又不想为此事公然得罪玫芳,说实在的,玫芳对自己还是相当不错。
酒过三巡,老歪见卞三脸色微红,微微地喘着粗气,估计心绪有了变化,觉得是时候进入正题了。然而,正待他准备开口时,却见有人端了菜上来,以为是服务员,便即刻打住。一扭头,却并非先前服务员,却是饭店的老板娘,两个大男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齐刷刷地聚在她胸前,整个心胸随之舒展了开来。
“今儿个两位爷在这儿喝着闲酒,吃着小菜,也没个搭衬的,”那老板娘一步三遥,不紧不慢地说道,“要不,我这就去叫个来陪着的喝几盅,还不快活些。”
“看你这个老板娘说的,这叫什么话来着,”那老歪反应就是灵乏,没待她把话说整齐了,便抢先了,“这儿不是现成的么,有谁比得上老板娘您更适合的呢!”他一边说,一边早已站起来,拾掇凳子什么的了。
那老板娘似乎也没有推让的意思,不待卞三说话,便顺着老歪那端凳子的手,紧挨着的就坐下了。坐下的同时,还按住老歪正欲吆喝服务员的身子,说道,诶,你就自顾坐着的,那是我的事儿。老板娘说着,就朝楼下喊了一声,不一会儿碗筷就上来了。
这会儿,还没轮上卞三说上一句话,也不知他内心究竟怎么去想,反正,老歪正纠结着,别看他面子上热情着,刚刚准备进入的正题儿,不曾想被这半老徐娘插上一杠子,整个跑偏。好在老歪逢场作戏惯了,外人一点没看出他有半点不乐意来。不仅看不出,始终笑容可掬,完全是一副求之不得的表情和作派,真让人有几分好感和钦佩。
谁也不知老板娘跑了来用意是什么,反正在他俩看来,店铺里的生意正忙着的,哪顾得上一桌生意,况且,这里只有两个人,根本不是必须厚待的主儿。卞三继续没吭声,老歪话儿也渐少了来,两个大男人各自琢磨着老板娘此举的用意,眼睛盯在她身上不停地转悠着。老板娘似乎浑然不觉,自顾倒上女儿红,干了,接着,她又把手伸向酒瓶。老歪见状,赶紧伸手抓住酒瓶替她倒满。老板娘迅速端起了杯子,碰了卞三的酒杯,干了。完了,把酒杯朝老歪那边一撂,老歪二话不说,又替她斟满了。老板娘毫不犹豫地端起了刚刚斟酒的杯子来。老歪同时举起了杯子,他心想着,这一杯该是同自己喝了,然而,戏剧性一幕出现了,只见她端着杯子,并没有向着自己,目光继续朝着卞三,老歪顿觉窘迫。然而,老板娘似乎浑然不觉,她举着杯子对着卞三说道,哥儿们,我俩再干了这一杯。她一边说着,一边一仰脖子,一杯下了肚。卞三原本是打算阻拦的,但没来得及,又不知究竟,不好懈怠,也一口干了杯子中的酒。她见卞三喝了,也没多话,再转身过来,盯着老歪。望着老板娘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老歪一下子觉得自己成了重心,刚才的窘迫,荡然无存,他是有点个性的人,人家敬一尺,他还一丈,他端起杯子,先喝了个底朝天。仨人就在这种胡乱的氛围中,越战越酣,竟然进入一种忘我的情境中,不能不说是人世间一种极佳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