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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冷漠地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到龙厅中央,此刻他也不再担心她有什么威胁,在他心里那个幼龙的威胁远比她大。
牧恬走到龙厅中央后停了下来,失血过多令她的身体虚弱不已,摇摇欲坠。
“城主大人,”牧恬慢慢地跪在了冰冷光滑的地面,血滴在洁净的地面,散成一个个血晕,“我知道我犯下不可饶恕之罪,说什么此时都无济于事,怎么处置我都毫无怨言,只是——”
“只是不要牵连我的母亲……”牧恬的话令揪心不已的牧湘身体又是一阵抽搐,她此刻只祈求着龙图守护,希望城主能够仁慈地对待。
牧野看着跪在地上依旧高昂着头颅的牧恬,突然一阵狂笑。那疯癫的状态令在场的众人胆寒,因为他们都听过百年前,一个暴虐的君主因为心情不悦而下令屠杀其所有官臣贵族,他们不想步其后尘。
“城主大人,”牧青轻捋胡须,狐眼中蒙上一层意味很深的眼色,慢吞吞地说,“以臣之见,牧恬小姐只是一时糊涂。旅途的劳累,以及对幼龙生性顽劣了解不足……这都是让她做出愚蠢行为的原因……总之呢,我认为可以给她一次机会。”
牧湘感激地看向牧青大学者,虽然有点意外,但是此时能站出来为牧恬说话的声音都是温暖的。
同样意外的还有牧野。他转过头,狐疑地看着牧青。心里想:这老东西平时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德行,没有利益可图他绝对不会为人求情的,可今天怎么会如此好心?
牧野将头又转向牧恬,她脸色渐渐苍白,长长的血蜈蚣令他感到恶心。
“怎么给?”牧野问道。
“牧恬小姐一直想为牧之都做出贡献……”
跪在地上的牧恬晕晕眩眩,她感觉耳旁的声音如同蚊语一点点变得细小而刺耳。她感觉自己的眼皮不受自己的控制而要下垂,最后当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了以后,她只感觉到一丝轻松,以及微乎其微的声音。
“部落蛮夷……”
“牧恬……牧恬!”
第一段模糊的片段像是牧青大学者的声音,又像是城主的声音,她分辨不出来。而后面的,她听出来了,应该是母亲焦急的声音,因为除了她,牧恬再也想不出还有谁会为她伤心。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当牧恬再次醒来,应该说她自己都不确定是醒来。因为即使她睁开眼睛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长鞭,不过做出这个动作后她就发现这是个愚蠢的想法。当眼睛适应了黑暗以后,模糊地扫了一眼周围的设施,她才发现为什么这里如此之黑了。因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现在在绿萝宫的地牢里。
这个地牢不同于牧之都的地牢。这里主要是关押着一些官臣贵族,大多是一些贪污犯,以及惹了不该惹的人被丢到了这里,并没有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所以相比外面那些猪窝、狗窝一般的牢房,这里虽然是牢房,但是有床,有梳洗台,甚至还有简易的厕所。
牧恬虽然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脑袋晕晕的,但她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被关在了地牢里,等候城主的处置。他们应该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一定是有什么价值可以利用,要不然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她拖着疲累的身体慢慢地走到梳洗台。那是一个简易的木质台架,中间摆放了一个满是铁锈的脸盆,里面盛着浑浊的水,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更换了。在脸盆上方有一面布满裂纹的镜子,当她把目光移到镜子上,一张恐怖的脸让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这是我吗?”
一条紫色的大蜈蚣正从自己的脸上爬出来。她猛地伸出手想要把它打掉,但钻心的疼痛让她终于承认了现实……深深的伤口上虽然洒上了一些药,但是伤口的两侧已经开始发紫。她明白这条蜈蚣将会伴随自己一生,而这也是牧野为她镶刻在脸上的“忠诚”奖章。
牧恬颓然坐在床上,想起发生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她不禁幻想着如果她没有回来,而是跟着牧渊大学者去她应该去的地方,现在又会怎样呢?牧渊,金铭,鹿儿,擎空……还有她的驭龙——青鸿。想起它,牧恬便是一阵心痛,受了重伤不知现在是否还活着。她嘴唇干枯得已经发白,但她却感受不到,脸上的疼痛已经麻痹了她大半部分神经。她现在只想躺下去,什么都不想,就连那个重要的消息此时都不再重要。
牧恬迷离着双眼,即使她想要强迫自己睡着也是徒然,因为疼痛似乎有种力量扯拽着她,让她清醒。就在半睡半醒之间。牢房的铁门突然轻轻地打开,这种不易察觉的声音让牧恬坐了起来。
是母亲,她面容苍白,眼圈黑红,她并没有比自己好过到哪去。
“过去多久了?”牧恬想勉强自己露出一丝微笑,但她猛地想到,此时她的微笑一定很恐怖,于是便索性站了起来。
牧湘急忙扶着微颤的牧恬,当她接触到女儿的身体,才发现她全身滚烫,已经发烧了。
“一天……”
牧湘从腰间拿出一个水袋。牧恬接过来后,虽然她口渴得已经没有感觉,但是还是保持着优雅,小口小口地饮用。
牧湘别过头去,不愿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因为每一眼都会让她想到那根钢箭,不是刺透她的脸,而是刺在自己的心里。
“恬儿,他们让你下嫁到部落人族……”牧湘鼓足勇气还是说了出来。
牧恬怔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哦”了一声。她在龙厅晕眩时听到了一丝风声,没想到是真的。
“是驭猎族族长的儿子,他……”
“有区别吗?”牧恬打断了母亲的介绍,她明白母亲是想让自己好受一些。
牧恬轻轻地走到母亲面前,纤细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牧湘慢慢地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发现她在微笑,那种笑容犹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母亲,您知道这次龙谷晋升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牧恬轻声地说道。
牧湘明白收获肯定不只是带回一条幼龙那么简单。
“是我明白了,忠诚与信仰,”牧恬看着母亲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明白了,忠诚不应大过信仰。”
“忠诚不应大过信仰?”牧湘重复了一遍女儿的话。
“母亲,劳您告诉他们,我愿意下嫁。如果这是信仰的选择……”牧恬缓缓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