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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甲鲜艳,仿佛是一尾活鱼。
池水清清,没有新的鲤鱼冒出。
甄实在表情沉静,把那张纸交给画圣,道:“我抓住了。”
画圣清冷地接过纸张,一看,瞳孔骤然紧缩,神色微变,然后意味深长地道:“你抓住了。”
此后三日,池塘无鱼。
直到夜风吹来,将那张纸吹入池塘,纸上的锦鲤忽然摇了摇尾巴,游走了。
辞别画圣,甄实在回到器宗那里,在器宗处东十里外,搭建了一个茅草屋,门前起灶,开始炼器。
主材是玄铁,火是炭火,一人,一把锤子。
第一年,器宗看过他锻造的玄铁飞剑,点评道:“五阶下品玄宝,不错。”
第二年,器宗认真地看了很久他锻造的玄铁飞剑,啧啧惊赞:“八阶下品玄宝,难得。”
而后半年,器宗看到了一把九阶下品玄铁飞剑,竖起大拇指:“精品。”
这天,甄实在停止锻造,来到乐神处。
乐神不同于前面的众位,性子孤傲,看了看甄实在,有些纳闷:“你炼药、炼器、练字、学画,还不够吗?为什么要触及音律?”
甄实在认真地回答:“我听说,最好的剑在出鞘的时候,发出的剑鸣也是最美,我想锻造出最好的剑,我想听到那最美的剑鸣。”
乐神脸色变了变,考虑了片刻才点头,但仅是允许他旁听。
乐神没有心思去管甄实在,眼下他最中意的学子是来自灵根院,身怀罕见“音灵根”的师幼微,音色双绝。
师幼微是一个盲人,听得见看不见,在音律上有着无可比拟的天资,精通百般乐器,顺手拈来,无师自通。
在灵根院,与她比斗的人,往往在她的妙音中沉睡倒下,未战先败。
但可别小瞧了她,文静淡雅只是她的一面,在那对盲眼之后,有着常人不敢想象的黑暗。
曾有人冒犯了她,在她的玄妙音乐下,那人情不自禁地跳起舞来,根本停不下来,最后一直跳到活活累死。
还有人不小心惹到她,被她用无弦琴报复,心脏直接爆掉,横尸当场。
乐神对师幼薇非常喜爱,琴箫双绝尽数传授,对甄实在这里,任他自生自灭,不理不睬。
甄实在浑不在意,兑换了另一个曾被视为鸡肋的超能力——“听几”。
天地之音,无不入耳。
他只用了一年时间,便将乐神收集一生的全部乐章统统学会,而且能一个音符不错的演奏出来。
这等天赋甚至超越了师幼薇的天资,可是,孤傲的乐神依然瞧不上他。
即便师幼薇刚弹奏的曲目,甄实在以更加优美甚至完美的手法演奏出来,乐神却只夸赞师幼薇做得好,对甄实在这里十分不屑,说他他的音律与聒噪无异,白白糟蹋了天赋。
对此,甄实在没有怨言,只是一遍又一遍练习。
“你为什么这样弹奏?”某一天,师幼薇突然来到他的身旁,轻声问道。
“我只是想听到最美的剑鸣。”
闻言,师幼薇笑了:“你想听到最美的剑鸣,那你是否想过,最美的剑鸣可能根本就不想被你听到?”
甄实在皱了起眉头。
“剑鸣厘中,期之以声。妙音再好,不如长留心间。”
留下这句话,师幼薇淡然离去。
甄实在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身躯一震,内心的触动和感悟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他总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就算做到完美和极致,还是缺了点什么。
这一刻,他终于想通自己缺少的是什么了。
那之后的日子,甄实在很少抚琴,偶尔才会弹上几下,毫无章法,就是随便弹弹。
然而,每当他撩动琴弦,乐神总会歪头听上一听,对他的态度大有改善。
某个夜晚,月圆静好,烛影摇晃,他席地而坐,看星星看月亮,心中空灵,沉浸在感悟中。
忽然,他的头带断了,满头长发全散落下来。
他随手捏了一根草绳,刚要重新盘起发髻,就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头发里有了许多白头发。
白发……
这一生的时光,过得真快。
感慨着,莫名地触动内心深处。
前世的某段记忆浮现出来,他以为自己早就忘却,此刻却是那么深刻。
他想起了前世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曾有一个女人等了他一生,在她死后,他后悔了许多年。
他慢慢地抚琴,低声吟唱: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人道是大江东去,富贵风流,贫煞也风流。英雄卸甲,红颜白骨,看八千夜流星,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昨夜风剪雨,谁听燕语莺啼催落红?经年秋风起,满鬓清霜残雪,一壶漂泊,醉卧天涯。”
琴音袅袅,飘出很远。
师幼薇听到,心中忽然有了感动,竟落下泪来。
原来盲人也能哭。
乐神孤傲的面庞忽然变化,他听出甄实在的琴音里多出以往没有的东西,最宝贵的东西,也是他一直苦苦追寻着的最美的东西。
而这东西,叫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