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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警卫排的几个兵在体育场攒了场足球赛,小规模的,就五个人,他们换了大背心和短裤往场地走,正好遇上陶家三个兄弟和武杨,闲打趣说了一嘴:“武爷,陶哥,我们踢球人手不够,凑个份子呗。”
武杨犹豫,本来是想去陶家给陶蓓蓓她爹拜寿的,这下两头脱不开身,陶蓓蓓因为母亲在厨房说的那番话心里低落,不想回家,便撺掇武杨去参加。
多长时间没运动了,就当活动身子骨儿,陶戈他们也点头答应了,可是算来算去,还差了一个人,有个兵说:“看看体育场有谁,咱再找呗。”
“那帮小子踢球耍赖,玩儿的脏。”
踢足球,讲的就是个团队精神和默契,不认识的人临时组队,影响发挥,武杨琢磨着去哪儿再找个人来,正好不远处过来一辆车,武杨一拍大腿:“有了。”
他去拦车。
沈斯亮踩着刹车慢慢停下,降了车窗,先跟陶蓓蓓的几个哥哥打了声招呼:“大晚上的你们都在这儿干什么呢?”
武杨趴在车窗外:“大功同志,咱们弟兄踢球,差个后卫,你来给凑个人手呗?”
沈斯亮那胳膊是在沈阳出发去演习基地受的伤,基地在一个水库后头,两侧全都是盘山路,不知道谁在上头设路障放了三角钉,司机车速快,没刹住,眼看着就要翻了,当时车里坐的不仅有演习首长,还有俄罗斯那边的飞机专家,沈斯亮眼疾手快抢了一把方向盘,车万幸没翻到下头,后排两个重要人物没受大伤,沈斯亮和那个小战士却遭了罪。
当场就有医疗队赶来抢救,得知是骨伤以后,沈阳这边不敢擅自做主,联系了沈斯亮的单位,刘卫江知道以后也吓了一跳,赶紧安排人联系直升机去接,沈家就剩这一个儿子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他爹非过去不可。
好在没什么大碍,人家俄罗斯的专家赞赏他训练有素,上头一商量给他记个了功。这事儿传出去,大家总拿这个开玩笑。
沈斯亮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显然那只胳膊还没好利索:“都谁啊?”
“我,陶戈他们,五打五,来不?”
“行不行给句痛快话,都等着呢。”
沈斯亮以前也是学校足球队的种子选手,踢的就是后卫,懂球的都知道,当后卫要最会审时度势,关键的时候能防守,转场的时候敢进攻,是整个队伍中最深藏不漏的力量。
“行啊。”沈斯亮痛快答应:“我回趟老爷子那儿,换身衣裳,你们在球场等我。”
住院一个多月,他得先去沈钟岐那儿报个到。进了家门,沈钟岐正好往桌上放了最后一盘菜,沈斯亮往玄关扔了车钥匙,吸了吸鼻子,一股子炖肉的味儿:“爸,您忙什么呢?”
见他回来,沈钟岐不似往常严肃,呵笑着说:“知道你回来,给你炖了点儿骨头,多少年不下厨房了,手艺有点生。”
其实沈钟岐年轻的时候,厨艺很棒,尤其是在妻子去世以后,沈斯亮拉扯着年幼弟弟在家,那时候沈钟岐下班早,也不像现在这么忙,每天晚上都回来给他们哥俩做饭,都是部队最朴实的做法,实惠,特别香。后来长大一点,小航能走路懂事儿了,沈钟岐就不像原来那么常常回来了,沈斯亮就带着弟弟去吃食堂。
那时候哥俩有个老式的打饭搪瓷缸,墨绿的,一次一缸饭,半缸菜,吃了能有七八年。
再后来,俩人长大了,上学的上学,出国的出国,生活都能自理,都快忘了家里饭菜是什么味儿了。
知道沈斯亮今天回来,沈钟岐特地下班早了一点,买了骨头回家,用文火足足炖了两个小时,看他那神情,沈斯亮反倒不忍心跟他说自己马上要出门的事儿了。
他换鞋进屋,走到餐桌旁边,端起碗喝了一口:“您……没放盐吧?”
沈钟岐一愣,赶紧也尝了一口:“……你看我这记性,我给你拿回去重新回回炉。”
“不用。”沈斯亮拉开椅子坐下:“就这么吃吧,挺好。”
除了骨头汤以外,桌上还有卤好的牛蹄筋儿,辣椒炒瘦肉,苦瓜鸡蛋,和一道烧土豆。
都是些家常菜,沈斯亮囫囵吃着,人老了,做饭的手艺不如从前了,但他还是挺捧场,一小碗饭很快就见了底儿。
沈钟岐慈爱的看着他:“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爸,我一会儿跟武杨他们出去踢球。”
吃了一头一脸的汗,沈钟岐给他拿纸巾,关心道:“你那胳膊好利索了吗?”
沈斯亮擦擦嘴:“早没事儿了。”
“是……左边还是右边来着?”
沈斯亮放下筷子:“左边。”
“那也还是小心着,伤筋动骨一百天,武杨那孩子身子骨壮实,别给你撞坏了。”
“你儿子哪儿那么不禁撞。”沈斯亮起来收拾碗筷,特意用左手动了一下:“这不挺好吗。”
上楼换了衣服,武杨他们已经等在足球场边上了,沈斯亮场前热身,先趴在地上坐了几个俯卧撑,又抻了抻筋骨,跟武杨聊天儿:“我家老爷子今天有点怪。”
“哪儿怪?”
“给我做了顿饭。”
“高兴呗。”
说话的时候沈斯亮眼神一直往外头乱瞟,武杨踢他:“你看谁呢?”
“看热闹。”
“找霍皙呢吧?”
沈斯亮拍拍手上的灰:“她最近忙什么呢?”
武杨大大咧咧道:“忙谈恋爱,忙嫁人呗。”
沈斯亮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第二口含在嘴里,鼓着脸半天才咽下去:“跟她那组长啊?俩人没戏。”
武杨张大了嘴,有点蠢:“你真不知道?”
沈斯亮发毛:“知道什么?好好说话。”
武杨闭嘴想了半天,还是觉着这事儿应该告诉他:“二朵儿他爹给她找了门亲,以前是咱前头海军大院的,叫宋方淮,说是俩人奔着结婚去的。”
“谁跟你说的?”沈斯亮眉毛拧起来,“丫满嘴跑火车。”
武杨捂着心口:“诶呦喂,天地良心,哥们能拿这事儿跟你开玩笑吗?许善宇那大嘴巴说的,小诚我们都知道,蓓蓓也问过霍皙。”
沈斯亮把矿泉水放到地上,不说话了。
他两只手随意插在裤兜里,脚上一双绿色解/放鞋,悠悠盯着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