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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迟穿着浅绿色锦缎银鼠长袄,胸前绣嫩黄折枝花卉,下着杨妃色倭缎甘肩裙,俏生生立窗前,似临风玉树,又似带露清莲。
青年男子微微恭身,“姑娘请稍候片刻。”师公调皮捣蛋,竟把徐家侍女吓晕了。徐家小姐独自一人看着晕倒侍女发愁,于情于理,自己这做主人不能袖手旁观。
青年男子转身欲走,窗户上倒垂下一个须发皆白脑袋,笑嘻嘻看着他。阿劢你终于开窍,来见女娃娃了,这就对了,女娃娃多好看呀。
张劢好像没有看见窗外那颗洋洋得意脑袋,移动身形向楼下走去。张劢离去之后,华山老叟喜笑颜开进来了,“女娃娃,这两个丫头任事没有,只管放心。”看脸色就知道没事了,吓不死。
阿迟慢吞吞问道:“老爷爷,您今年高寿啊?”多大了,这么贪玩!华山老叟笑咪咪道:“女娃娃,莫我老人家面前提年龄,这太伤人心了。”华年不再,白发已生,这令人伤感事,不必提起。
两人正说着话,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没多大会儿,一位温和凝重中年人进来了,“老爷子,劳烦您让让。”您都把人吓晕了,还敢这儿晃悠呢?
中年人为佩阿、知白诊了脉,客气告诉阿迟,“无碍,切勿忧心。”从医囊中取出银针,认准穴位扎了下去,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佩阿、知白悠悠醒转。知白还害怕,佩阿却是有些羞愧,“大小姐,对不住。”自己不中用,晕倒了,大小姐谁来服侍?
阿迟含笑安抚几句,看向华山老叟,“老爷爷是世外高人,武功卓绝,人却是和蔼可亲。”华山老叟淘气笑笑,先是琴房慢慢沿着墙壁走了一圈,后来上了梁,后来跃出窗外,如老鹰一般空中盘旋。佩阿、知白你看我,我看你,羞抬不起头。丢死人了,没脸见人了。
阿迟揶揄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你知,不足为外人道也。”不会告诉别人,把心放回到肚子里。佩阿、知白满怀感激,佩阿郑重道了谢,知白哭了,流下晶莹泪水。
中年人收拾好医囊,作别众人,飘然离去。他这一天还是挺忙,宾客中有两位太太肚子不舒服,一位奶□疼,还有一位姑娘崴了脚,两个丫头晕倒。不过幸好都是浅显毛病,极容易治,没一个棘手。
崴了脚,是程家二小姐程帛。虽然伤势并不严重,可终究是行走不便,张憇是个热心肠,执意留程帛住下,“待养好了伤,再回去不迟。”程家是兄长外家,程家姑娘头回上西园来便受了伤,可不能让人家就这么着走了,太过失礼。
程帛推辞了两回,程御史太太、程希母亲李氏也推辞了两回,无奈张憇坚持,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留程帛西园养伤。程帛如黑宝石般大眼睛中满是情意,看向姐姐程希,“我和大姐向来要好,从不曾分离过……”张憇笑着夸奖,“这才好呢,亲姐妹,原该亲亲热热。”又苦留程希。后,程希、程帛两姐妹都暂住西园。
“二小姐,您留下她做什么?”程帛丫头小环是秋姨娘远房亲戚,自是和秋姨娘、程帛一心,凡事替程帛打算。小环嘟着嘴,心里实想不通。
程帛如白玉面庞上绽开一个美丽笑容,“姐妹友爱是好事,难不成我一个未出阁姑娘家,巴巴独自留西园?未免太不矜持。”
小环口中嘟囔着,“可大小姐是嫡女呢,身份比您强。”做什么弄个比自己身份高貴人放身边,自找不自。若要议亲事,谁家放着嫡女不要,要庶女。
程帛淡淡道:“我自有道理。”难道大姐不留西园,自己身份就会改变么?不会,庶女就是庶女,永远是庶女。这又有什么呢,他母亲便是庶女出身,他不会介意身份。
小环是个丫头,见识有限,见程帛神色淡淡,自有一股子威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服侍程帛舒舒服服躺下,小环羡慕说道:“老爷疼您,一心一意为了您好,您啊,一准儿是有福气。”
程帛淡淡笑了笑,并不答话。父亲程御史为人一向活络精明,早把平北侯府、魏国公府事打听清楚了,一五一十告诉给秋姨娘。秋姨娘心满意足,“女儿,看你爹爹多疼你,多为你打算。大小姐那嫡女且顾不上,先想着你。女儿,你是个有福气。”程帛却深知,父亲和平北侯府不过是远房亲戚,并不如何亲近,父亲再怎么向着自己,也左右不了什么。要想风风光光嫁了,舒心顺意过日子,还是要靠自己。
程帛西园小住,张憇常来看望她,日常起居照顾很周到。安冾待她客客气气,却有些冷淡,不怎么亲热,倒是和程希很谈来,交往频繁。
西园主人张劢遣侍女来问候过两回,送过些珍贵药材、补品。要说张劢和程帛是表兄妹,见见面也不算逾矩,可张劢从未露过面,从未探望过程帛。
古道热肠张憇数落女儿,“待客要热忱,懂不懂?程二小姐是客人,冾儿你要让她宾至如归。”安冾本是坐着喝茶,闻言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她长太好,我和她一起,珠玉侧,觉我形秽。”板着个小脸,走了。
张憇目瞪口呆。待要再数落张劢几句,张劢轻飘飘扔下一句,“我未娶,她未嫁,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也走了。一个堂而皇之声明“我嫉妒”,一个明公正道表示“我避嫌”,张憇没了法子,只好听之任之。
华山老叟嗤之以鼻,“阿并这堂妹笨笨,好不讨厌。阿劢小媳妇儿我都相好了,她来瞎捣乱。”心里鄙夷着天才徒弟笨堂妹,华山老叟也走了。
张憇若是知道华山老叟怎么想,准会大叫冤枉,“我只是热情好客好不好?谁给仲凯相媳妇儿了?仲凯娶媳妇儿事阿悠都不管,哪轮着到我?”
华山老叟回房之后,取出张并回信又看了两遍。“师父,小媳妇儿让阿劢自己娶,我和阿悠不干涉。您若真相中了,可请小姑娘父亲帮您忙,帮阿劢忙。”
华山老叟怫然,“要娶小媳妇儿,不是该咱们多帮人家忙么,怎么能反过来让人家帮咱们?”阿并也是傻了,净说傻话。
作者有话要说:5号还要陪朋友,又会很晚很晚一黑宝銼ࡷljඃƜޯ。身穿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长袄,脸蛋红扑扑,生机勃勃,神采飞扬。
张劢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位堂姑母向来心直口,性情爽朗,听她老人家意思,是以为自己和师公吃不饱穿不暖么?大男人又怎么了,有管事,有管事婆子,仆役侍女一大群,难不成我们还会挨饿受冻。
华山老叟向来不爱跟张憇一起玩,打了个哈哈,走了。张劢笑着问道:“姑姑,您怎一个人来了,姑丈呢?”张憇不经意说道:“他和工部人一见面,说起什么治理淮水,饭都顾不上吃了。仲凯,不必理他,他一向如此。”
张憇夫婿是安家公子,名为安骥,一生醉心于水利,再没旁爱好。他原京城工部任都水司主事,因治理淮水不利,被免了职。他也从不把官职放心上,虽免了职,依旧潜心钻研淮水治理。这不,才到南京,还没和张劢见面,已经跑到南京工部请教治水能人去了。
张憇身边只有婆子、丫头服侍着,并没旁人。虽有两三个年龄小,看着也是丫头打扮。张劢问道:“姑姑,您信上不是说,带着小表妹一起来么?”人呢,姑姑您把小表妹丢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