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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舒下意识地朝先前闹出那么大动静的方向瞅。
斜后方的位置上,确实坐着一个大叔,正歪着身体蒙着脸仰头睡觉,好像并不知晓飞机已抵达。
收回视线,拿过自己的行李箱,她又不经意掠过一眼,看到有女乘务员在试图叫醒他,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动静。
微微弯了弯唇角,阮舒迈开步子,兀自下飞机。
虽然丢了手机,联系不到提前来江城的布展、准备展会的员工,但她记得所下榻的酒店名称,直接报了酒店的名字,然后埋头捣弄陈青洲借给她的手机——通讯录、文档库什么的自然全是空的,短信、电话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比较经常使用的那些软件是有的,不过全部都得升级。
看来他并不怎么用这个手机。
就是不晓得,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随身带在身上……
*
黄金荣在飞机上被乘务员叫醒,背上双肩包下飞机,与坐经济舱的那两名手下汇合后,去排队等出租车。
刚刚启动的一辆出租车从他们面前驶离,车后座里坐着的那个女人正盯着车窗外看,样貌和久远记忆里的那个女人有四五分相似,尤其脸上那平平淡淡的表情,更像。
黄金荣愣了一秒钟,下一瞬飞快地拨开队伍跨进车道飞快地追出去:“停车!停车!前面那辆车快停下来!”
未及他多喊,维序的工作人员火速阻了他,气急败坏地呵斥:“喂喂喂!你干什么!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车!你不要命了吗?!”
黄金荣被强行拉回来候车区域,同样气急败坏,连忙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陈青洲的电话。
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告知:“青洲!看见了!我看见那个叫佩佩的女人了!在出租车里坐着!可是我没追上!”
“荣叔,你先喘口气。”陈青洲很镇定也很冷静,问,“你现在人在哪里?这个时间应该刚下飞机没多久才对吧?”
“是的是的是的,我还在机场!我就是在机场这里等出租车看到人的!像!太像了~长得太像了~”黄金荣激动得眉飞色舞。
陈青洲的态度十分谨慎:“荣叔,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而且你还只是通过一辆行驶中的出租车看到人。”
“欸,你不懂!青洲!我的眼力很准的!”黄金荣有些着急,“荣叔我没有看错!虽然是快要三十年的事情了,可是她化成灰我都记得她长什么样!我肯定没有——”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黄金荣的声音卡在喉咙口。细细回想一遍彼时车窗内的那张脸,他狐疑地嘀咕:“对呀,都快要三十年了,她怎么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化,依旧年轻漂亮……”
陈青洲听得分明,霎时笑了笑:“所以,荣叔你是认错人了吧?”
八字眉拧起片刻,黄金荣却是忽然记起了什么,略有踌躇地说:“青洲,之前是考虑到你的感受,考虑到你对你母亲的敬重,所以关于你爸当年和那个叫佩佩的女人之间的事,我只是捡了一部分和你讲。其实……”
他的口吻忽然地就郑重起来。陈青洲敛了神色,瞳孔微微紧缩:“荣叔,没关系,你尽管说。”
*
出租车上,手机的软件升级完毕后,阮舒打开微信,用自己原先的手机号码登录——毕竟是别人的手机,她没有利用云备份将自己的存储下载下来,尽可能避免在这个手机上留下太多自己的私人讯息。
一登录,首先弹出来的是林璞的消息:“姐?你下飞机没?李主管说打算去机场接你,但联系不上你。”
阮舒从另外的微信消息里翻出了李茂在询问她的行踪。瞥一眼,她折回去给林璞打字:“在前往酒店的出租车上。我在海城的机场把手机弄丢了。”
林璞连发了四个惊叹号,首先关切:“姐你人没事吧?”紧接着才又发,“只丢了手机?怎么会丢?被小偷偷了么?那你现在用的是什么?新买了手机么?”
她没回答,只是道:“你顺便帮我告知苗助理我现在的情况,省得她有事找不到我人。”
结束和林璞的微信对话后,阮舒重新望回车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微蹙眉——傅令元的电话号码,她很少打,也没去特意记过。至于九思、二筒、栗青和赵十三的联系方式,她更加未曾留意。
这个细节,忽然让她察觉,她和傅令元之间的关系,其实挺脆弱的。
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冲九思发火,恼怒自己无时不刻不在他的监视之中,生活像是被套了无形的枷锁,似乎走到哪儿,都甩不掉他。
可是,眼下看来,想要摆脱他,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困难。
难得的,没有在傅令元控制范围内的一段时间……
神思飘散间,手机忽然震动。
阮舒愣住。
这不是她的手机和号码,能打来的肯定是找陈青洲而不是找她。
盯着屏幕上显示的一串号码,阮舒犹豫两秒,指肚划过接听键,听筒那头即刻传出女人的暴怒:“陈青洲!谈笑的车祸是你做的手脚对不对?”
阮舒闻言怔忡——声音十分地耳熟,而且“谈笑”这个人貌似是……
因为她的沉默,对方以为陈青洲默认,火气烧得愈发旺:“你有病是不是?以你的条件周围一大把的女人等着扑倒你,就非得纠缠我这个年老色衰又野蛮的前妻?你的口味真他妈变态!”
“别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我们拿你没办法!你敢搞这些小动作,就一定会留下证据!谈笑如果出事,你也等着坐牢吧!”
“傅警官。”阮舒出声打断了她,“我是阮舒。”
傅清辞立时顿住:“你……”
“你话讲得太快,我没来得及阻止。不好意思,听了你的好多隐私。”阮舒礼貌地致歉。
傅清辞反应了一秒,似在确认自己没有拨错号码,继而口吻转变为警惕:“你怎么会接陈青洲的电话?他人呢?”
“因为我私人出了点状况,陈先生帮我解围,把手机暂时借给我。”阮舒解释,“我现在人在外地,没有和陈先生在一起,所以不知道他在哪里,无法帮到傅警官。傅警官或许可以打他的其他号码。”
傅清辞安静了许久,不知道是在琢磨什么,少顷出声:“阮小姐和他关系不错,他都能把这个手机借给你。”
阮舒听出点味儿:“傅警官别误会。我和陈先生之间没有任何的不正当关系。”
“我没误会,我也没觉得你们之间什么正当不正当的。就算有也不关我的事。”傅清辞先为自己辩解,随后质疑,“我只是不明白,令元和陈青洲是对头,陈青洲为何帮你解围,你又为何会接受陈青洲的帮忙?难道不是应该撇得越清越好?”
阮舒笑一下:“傅警官的疑问,可能找陈先生给你解答会更方便些。正好傅警官要再重新找陈先生发一次火。那么不耽误傅警官的时间了。”
说罢,她准备掐断通话,那头传来傅清辞的话:“上一次,谢谢你帮我递消息给谈笑。这份人情算是我欠你。”
“傅警官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中间带消息的人而已,真正帮你递消息的是……你的弟弟。”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临出口时,阮舒用了“你的弟弟”四个字。微抿一下唇角,她继而道,“而且,我当时的目的并不是帮傅警官,而是为了让陈青洲不好过。所以,傅警官没有欠我任何人情。”
这回轮到傅清辞那边笑了一下:“好,我明白了,阮小姐。”
“嗯。傅警官再见。”
“阮小姐再见。”
通话结束。
阮舒蹙眉——飞机落地后,她买了张电话卡打算临时先用着,换掉陈青洲的卡,转念又记起陈青洲说会打这个号码,告知她寻找她手机的结果,所以暂且作罢。
现在意外接到傅清辞的电话,保不准接下来又会再接到其他人的电话。
正忖着,手机竟是又响了。
号码和刚刚傅清辞的并不一样。
阮舒没接。
不过两秒,对方发来一条短信息:“阮小姐,是我,陈青洲。”
旋即手机重新响起。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打来电话,阮舒这才接起,客客气气道:“陈先生,你好。”
“这个手机上的卡是我的私人号码,阮小姐不用担心接到不该接的电话。”临末了,陈青洲夸赞,“不过阮小姐对个人的隐私很尊重,我还是要表达感谢。”
“恐怕要辜负陈先生对我的感谢了。”阮舒顿一下,告知,“一分钟前,傅警官刚打来电话找你,我接了。”
“她打得还真是不巧。”陈青洲自言自语一句,随即淡淡道:“好,谢谢阮小姐,我知道了。”
听他反应如此,阮舒约莫猜出了他这个号码恐怕多数时候是用来和傅警官联系的。她不再多嘴,转口问自己的事情:“我的手机——”
未及她说话,陈青洲便接过话头:“阮小姐的手机找到了。”
先前虽已坦然丢了就丢了,但现在能够失而复得,阮舒多少都是高兴的。
“在哪里找到的?怎么找到的?调了监控吗?”
“星巴克。还没来得及调监控。是清洁工。不过她并非私藏,只是在等主人认领。阮小姐走后没多久就找回了,但你当时应该已经上飞机,所以我现在才打通电话。”解释完,陈青洲紧接着问,“阮小姐如果着急的话,我现在帮你寄过去。”
“好,我一会儿编辑地址发信息给你。”阮舒衷心表达感激:“谢谢陈先生。”
“阮小姐又客气了。”滞了滞,陈青洲随口一问,“阮小姐是到外地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