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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楼下,两两相望,云鬟看了赵黼片刻,略定了会儿神,便转身又自回了里屋,目光掠过地上散落的书册,便走过去,俯身一一捡起。
正收拾中,却听身后赵黼道:“这些书怎么了?”原来他等不及,便飞身而上,悄无声息跟了进门。
云鬟不答,只是默默地整理妥当,重又放在桌上。
赵黼疑惑地打量道:“我听说今儿是铨选最后一天,特意去吏部等你。其他人还在那儿煎熬呢,你如何就回来了?”
云鬟听到这里,回头看他一眼:“世子既然去过吏部,莫非不知道我为何回来?”
赵黼已经走到她身后,道:“我听说你回来了,恨不得飞过来,谁耐烦再问什么?”
先前赵黼去往吏部,因知道云鬟的性子,便只在外头等候结果。
谁知门上有人见了他,忙来问安。赵黼毕竟心急,便只做无意状,问起“谢凤”如何,那门官因是见过云鬟临考离开的,当即便禀明“谢凤”未考离场。
赵黼虽问如何就离开了,那人却不清楚,赵黼因急着见云鬟,也并未入内,只思忖只要来问她,自得究竟。
因有多日不曾相见,此刻靠近了,只觉云鬟身上一股极清淡的冷香,沁然绕遍五脏六腑,心尖儿却不由地似那风中的芦苇,摇摇摆摆起来。
赵黼见云鬟默然不语,他便咳嗽了声,瞥着道:“你大概也听说了,这几日我父王因才进京,我便陪在左右,多半时候又在宫里,本想抽空来找你,又知道你一心一意准备这劳什子,只怕不肯让我多扰,是以今日才来看究竟……却又是怎么了?”
云鬟听他说“一心一意准备”,心头不由一片悲凉,只摇头说:“没什么。”
赵黼本是乘兴而来,可细察之时,见云鬟委实跟素日不同,因此问:“可是吏部那边儿有事?”
云鬟不答,赵黼试探着问道:“总不会是……铨选出了差错?”
云鬟抱着那几本书,索性走开一步。
赵黼挑眉道:“果然?”忙走到跟前儿,握着她的手臂道:“到底是怎么个结果,你倒是同我说呢?”
云鬟本要将书放进箱子里,被他一拉,哗啦啦又散落在地上。
赵黼微怔,云鬟见状,却再也无法忍受,便用力甩开他的手,咬牙道:“没什么结果,已经完了就是了。”
赵黼目睹此情,耳闻此声,越发诧异:“什么叫完了?”
被他一问,云鬟耳畔似又响起那主事的话“你之品格言行,不配为刑部推官……”又道“回你的会稽去,永远也别回来”。
云鬟禁不住抬手捂住耳朵,却又反应过来,低低道:“我要回南边了。世子且让开。”
赵黼拧眉思忖,半喜半惊:“这么说是没选上?”
云鬟见他隐隐地面露喜色,心头越发悲冷难以自禁。
赵黼却紧紧地握住手,又想到她方才的话,便道:“回什么南边儿去?当初小白跟我是打过赌的,你若铨选中了,自放你留在京里,我不会扰你。你若是不中,可得从此跟我!”
云鬟又气又恼,欲将手抽回来,挣扎了片刻,赵黼只是不放。
云鬟不由叫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赵黼因不知究竟,盯着她的眼,却见她眼底水汪汪地,赵黼顾不得许多,认真说道:“到底是不是没选中?可知你要抵赖却不行,何况这件是小白跟我赌的,你抵赖试试看!”
云鬟听到他把白清辉抬出来,又想到方才在吏部那主事的种种话语,一时万念俱灰,更深有辜负了白清辉之感,便咽了一口泪,冷笑道:“谁抵赖了?是,我是不配铨选,也不配进刑部为推官,我是没中,从此以后……都听世子的,世子要我生就生,死就死,世子可满意了?”
赵黼闻听愕然,继而大喜,笑道:“呸,好端端说什么生生死死,没中更好。做什么劳什子的推官,又不是一品宰相二品大员,有什么值得争抢的,又有什么值得颓丧的?你嫁了我,当世子妃,岂不是比当什么苦差好?”
他只顾喜欢,又说:“你可知道,早上皇爷爷封了我做辅国大将军,代金吾卫副统领,统镇抚司专管军纪军务。要我留在京内,我还推辞不肯呢,你说,你要去云州还是在京内?都凭你。”
云鬟瞅了他一会儿,见他这样喜气洋洋,心底说不出的滋味。
——当初若不是因赵黼,她也未必会进京参与铨选,激发了心底的那一点儿志气;但若不是因赵黼,她自也不会当街戳穿艾老爷夫妇被杀案,惹下祸端,如今被吏部扫地出门、灰头土脸似的。
云鬟淡淡道:“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世子做主就是了。”
赵黼今日前来,本有些忐忑之意,因也不知结果如何,谁知竟得了这么一句,顿时似眼前豁然开朗,当下顺势将云鬟抱入怀中,道:“哎哟!可终于是我的了。”
两人一个悲怒忧闷,一个欢天喜地,倒果然是“此之□□,彼之蜜糖”了。
话说赵黼正高兴时,却听见外头隐隐有吵嚷之声响起,有人大声道:“瞎说,我是不信的,若说小谢没资格铨选,我们这些人哪配进吏部的门。”
又有的道:“柯兄,我亲打听过的,吏部的人说了,的确是因为一件事儿,革了他的名儿,连铨选也不能够了,不然如何我们都不曾看见他回去呢?”
赵黼听了这两句,一愣回头:“他们说的什么?怎么是革除名了?”
云鬟低低道:“不用提了。横竖已成定局。”
赵黼还要再问,就听见底下又有人嚷道:“小谢?小谢……”原来是柯宪,还未进门便大叫两声。
因不见云鬟回答,便回头说道:“这事儿十分蹊跷,只怕是有些隐情,不管论资质还是能耐,小谢都在我等之上,先前文试还好好的,如今武试连参选都不让,我第一个不服!”
旁边耿飚劝道:“你的急脾气又犯了,你不服又能如何?这是吏部的官儿老爷们做的决定,难道你能去闹?”
柯宪道:“横竖有理走遍天下,若吏部做的不公,我自然也要闹。”
忽地有人道:“话不能这样说,吏部的大人们既然作出这种决定,必然有理有据,我们只问问谢典史究竟是个什么原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