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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使者七月出发,到达云州的时候,已经进了冬月。
朔风吹在脸上,小刀子一般,一不留神嘴张的大了些,便是满口沙子。
晏王赵庄亲自出府迎接,兵部的来人是侍郎葛惊鸿,一下车看见王府门口立着一干人等,不敢怠慢,忙紧走几步,深深行礼道:“参见王爷……怎敢劳王爷亲自出迎?”
赵庄将他手儿一抬,含笑道:“不必多礼,自京城远来此地,路途必然多有风霜波折,侍郎一路辛苦了。”
葛惊鸿忙也笑道:“不敢,不敢。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抬眸一瞧,见赵庄身后站着一人。
玉立长身,秀若初林,锐若新锋,正是世子赵黼。
昔日在京内之时,自然是认得的,葛惊鸿忙又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赵黼道:“侍郎一路劳苦。”
葛惊鸿上下打量,蹙眉道:“世子比先前长了些,只是如何竟更清减了?”
赵黼笑道:“一言难尽。侍郎若早来两个月,只怕还认不得我呢,那时还是一把骷髅,近来却长了不少肉,已经是极好了。”
葛惊鸿是知道先前那场战役害得赵黼九死一生的,只在京内毕竟不知端地,如今见赵黼这模样,果然似个元气大伤后的模样,不觉唏嘘。
赵庄在旁道:“黼儿,快请侍郎进府歇息。”当下便迎了人入内。
身后众人尾随入内,自有王府长随等招待不提。
不料赵黼才要陪着葛惊鸿进内歇息,目光转动之时,却见他身后有个人颇为眼熟,仔细一看,不由挑眉。
那人正也看着他,目光相对,便遥遥地拱手作揖,赵黼又横他两眼,方转身而去。
话说在王府内厅,葛惊鸿同副手落座,略微寒暄,吃了杯茶,便先行安排住处休息。
赵黼见应酬完了,便出门来,才走两步,便见先前那人站在廊下,见了他,便走过来行礼:“参见世子殿下。”
赵黼将他上下扫了眼:“你如何在这儿?”
原来此人竟是蒋勋,一年不见,他的身量比先前更长了好些,大约是因为习武的缘故,也不似先前般总有股少年的纤弱,反越发透露出一丝勃勃地英武气息。
蒋勋贵门出身,生得本也俊秀,旁人一看这青年军官,自然心生可喜。
但赵黼却总觉着瞧他不顺眼,眼神之中充满狐疑,就仿佛看见一朵养在暖房里的花儿,忽然变成仙人掌的模样般,总叫他心里有些毛毛的。
蒋勋见问,便恭敬认真答道:“世子有所不知,先前我进了兵部,如今跟在葛侍郎身边儿历练,此番侍郎来云州,选了我当副手。”
赵黼不觉撇嘴:“这葛惊鸿也是个慧眼独具的,竟选中了你。”
蒋勋似没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反一脸正色望着他道:“我听说,世子在先前那场战役之中受伤极重,如今见世子比先前清减,可精神却好,我便放心了。”
赵黼的神情越发古怪:“哦……是么……我命大,死不了。”
蒋勋见左右无人,便道:“世子可否借步说话?”
赵黼本不想跟他多言,心中转念,便同他沿着廊下,过角门,到了花园之中。
因是冬日,此处又是内苑,更加无人。赵黼便道:“有什么事儿?”
蒋勋道:“想同世子说,先前世子因虐……杀了齐州监军褚天文,此事太子知道后,大怒,立刻进宫参了世子跟晏王殿下。”
赵黼点头:“然后呢?”
蒋勋道:“幸亏静王殿下先一步入宫,同皇上说明了同辽人一战中的内情,又把世子的亲笔书信呈送,圣上明白这其中缘由,才并没因太子的话而龙颜大怒。反而把太子申饬了一番,说他用人不利,差点儿害死了世子殿下。”
赵黼嘎嘎笑了两声:“我说我命大罢,自然是有贵人相助。”
蒋勋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世子,此次临行前,太子曾传召葛侍郎入府商谈……只不知说些什么。虽然侍郎并非是个偏私太子的人,可……”
赵黼闻言,这才又重看了蒋勋一会儿,才笑道:“你为何竟跟我透露这些?你难道不怕……被葛侍郎知道?或者给太子的人听闻消息……”
蒋勋面上微红,低头道:“我、我知道世子是个真英雄,先前……那一战的缘由跟经过,我在兵部里也都听人说了,许多同僚跟我一样,很是替世子不忿,大家私底下都……”他毕竟也有些谨慎,停了停,只是又说:“我很敬重世子,不想世子……遭受不白之冤。”
赵黼面上的笑缓缓收了起来,半晌没言语。
蒋勋有些不安,道:“或许是我多虑了,世子自然不必我操心,我、我回去了。”
蒋勋转身要走,赵黼咳嗽了声,道:“蒋勋。”
蒋勋止步,赵黼瞅了他片刻:“不要动不动就脸红,你是个男儿,不是娘们儿。”
蒋勋闻言,脸更红了:“我……”
赵黼却又瞥着问道:“我记得你不是跟着小白的?就像是粘在他身上一样,如何肯舍了他了?”
蒋勋见问起白清辉,面上才又放松下来,含笑说:“世子大概不知道,清辉出京去地方为官了。”
赵黼意外,双眸微睁:“嗯?他出京?这不能吧……”
蒋勋道:“原本皇上想留他在大理寺,不过……清辉不知如何改了主意,想出外历练。”
赵黼眉头微蹙,想了会子,似百思不得其解,过了会儿,才又问道:“那他去了哪儿?”
蒋勋道:“是会稽。”
赵黼眉头越发深锁:“会稽?那个是……是南边儿的一个小地方吧?如何竟选这偏僻地方?”
蒋勋道:“是圣上钦点,且对清辉而言,不管是去什么地方,都是历练当差,一样的。”
赵黼撇了撇嘴,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