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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心里只要起了疑,就会跟滚雪团一样,疑团只会越滚越大。所谓的智子疑邻,三人成虎,就是这个道理。
赵老太太本来还怜惜赵素英,以为她是成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的牺牲品,可是此时看见赵素英张口结舌的样子,又盯着那小小的男婴看了一会儿,心里居然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赵老太爷也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逼着赵素英问道:“你说,你经常去东街青城里的小院子,到底是做什么去的?——别跟我说你没有去,人家可是查的清清楚楚,人证物证俱在!”
赵素英哭得不可开交,可是依然无言以对。她不是没想过要把赵素宁和王妈妈一家人说出来,可是这件事如果说出来,她一样是活不了。而且这个原因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信。最起码李家人肯定是不信的,而姐姐赵素宁肯定也会一口否认,说她从来没有被赵素英“软禁”过。——只要赵素宁反口,她赵素英就一点胜算都没有,反而在赵家人心里,多了一层她用心狠毒,对嫡亲姐妹都能下狠手的印象。李家已经抛弃她,她一个被休弃的弃妇,如果将娘家人也得罪了,那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此,赵素英哭得更是肝肠寸断。
可是这幅样子看见赵家人眼里,完全就是心虚的表现。
赵老太太越来越心冷,看了赵老太爷一眼,就吩咐道:“既这样,我这里也不好让你住下去了。——来人!”对外招呼一声。进来两个婆子,问道:“老太太有何吩咐?”
赵老太太指了指床上哭泣的赵素英,又嫌恶地看了一眼在乳娘手里抱着的小男婴,道:“赶快把他们母子俩送到西偏院去。”顿了顿。又道:“多派些婆子丫鬟看着。不许跟外人接触。特别是咱们赵家这些没出阁的小姐,和太太奶奶们,都不许过去。”嘟嘟囔囔着“伤风败俗”。恨不得将赵素英赶出来了事。
赵素宁笑着扶住赵老太太的胳膊,悄声道:“祖母,这件事,确实让我们赵家很没面子。二房那几个没说亲的妹妹,如今被我们大房带累,还不知道要怎么埋怨我们呢。”
赵老太太心里烦闷,摆摆手道:“没法子。若不是你祖父说出了口。依我的主意,就要将他们都送到庙里去了事。”
江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家里有未出阁的小姐,又或是成了亲的太太奶奶偷人生了私生子,如果瞒得住。都会悄悄送到庙里去出家了事。所以江东庙里好些和尚都是私生子出身。当然若是瞒不住,沉潭的,灌药的,打杀的,都是常事。
赵老太爷沉着脸想了半天,哼了一声,道:“就住在西偏院吧。这孩子,不管别人怎么说,那就是李家的种!——我倒要看看。以后养大了李家的嫡长子,他们李家有什么脸来跟我谈宗祠!”
赵素宁知道自己祖父的为人,就算石头里面也要给榨出油来,更别说如今赵素英这孩子,有一多半的可能就是李家的种。——就算不是,赵老太爷也是打定主意。要栽给李家了事。
就是不知道李绍林有没有顾远东那么厉害,轻轻松松就能摆脱赵家。
赵素英如今回过神来,已经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知道这件事,应该是李绍林一手主导的,对他这样不留情面的狠手恨得不行。第二是怨恨大姐赵素宁,自己对她也算是照顾有加,她居然倒打一耙,在这样关键的事上,对自己留了一手,居然没有告诉自己,李绍林会做出这样的事!
赵素英相信赵素宁对未来的感知能力,所以她才能提前从东街青城里的小院子撤走,留下一个空院子,给李绍林布局,让自己入套。
“还是亲姐妹,居然这样落井下石!早知道,当初自己就不能心慈手软,应该直接让她在小花枝巷接客算了!”赵素英对自己当初的手软十分懊悔,“果然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狠心……”
赵素英虽然恨李绍林,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有大姐赵素宁一直在她眼前晃悠,就成了她恨之入骨的对象。
可是她一个刚生了孩子的产妇,没有丝毫行动能力,也没有任何心腹下人能够指使使用。这个时候,不仅无法反抗,反而还低声下气将王妈妈一家的卖身契偷偷拿给赵素宁。
似乎是天意弄人。
前几日,赵素英还智珠在握,将赵素宁软禁起来,做自己前瞻的“千里眼”。没过几天,却是赵素英自己被软禁起来,而赵素宁倒是在赵家逍遥快活,成了赵老太爷最倚重的赵家女儿。
赵素英住在荒凉的西偏院,吃着下人都不吃的粗糙饭菜,月子里更是没有得到好的照顾。那些下人最会看人下菜碟,不想给一个失了势,出了大丑,这辈子都不会翻身的赵家姑奶奶使唤,就连热水都很少给她烧。赵素英的身子自然也垮了下来,生产后的恶露一直止不住,到出了月子,整个人黄瘦干枯。
还是赵大太太到底心疼女儿,偷偷请了大夫来瞧,才知道赵素英因是早产,产后又失于调养,身子亏损的厉害,竟有血山崩的来头,这辈子不仅再也不能生育,就连命能不能保住,也不一定。此是后话不提。
赵素宁这边第二天就跟着赵老太爷进京,去船舶署结船坞的头期款。
齐意欣这几日,通过《新闻报》,也看了一出好戏。
晚上顾远东从外院进来吃晚饭的时候,齐意欣就跟他聊起来。
“那赵二小姐,我以前见过几次。虽然她人品不好,但是这种明目张胆孕期都偷人的事,恐怕还是做不出来。”齐意欣含蓄地道。
顾远东淡淡地道:“这倒不一定。那赵素英。也不一定是完全无辜的,我跟你说,在她出嫁之前,我就发现她经常往那个小院子跑。其鬼鬼祟祟的程度,就跟偷人没有两样……”就将当时在东街青城里的巷子里见到赵素英的情形说了出来。
齐意欣想起那时候,自己正借着裴舅母的名头。天天往《新闻报》跑,而顾远东,居然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心下越发暖洋洋的,就斜睨了顾远东一眼,“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顾远东将一筷子白玉笋干夹到齐意欣碗里,不以为然地道:“嫁给李绍林这种人。就是以前做不出来,嫁了之后也做得出来了。”
齐意欣听着这话奇怪,眼珠子转了转,“此话何解?”
顾远东看了她一眼,狭长幽深的眼眸里突然升起一股笑意。“李绍林虽然打得是悲情牌,不惜给自己扣绿帽子,可是这帽子扣得有些不合时宜。——你想想,就算是妻子水性杨花,出去偷人,可是连怀了孕都去偷,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这做丈夫的,在某些方面。着实有些……不行。”说得更加含蓄。
齐意欣要想一想,才捂了嘴笑道:“你也太刻薄了。男人不是最忌讳人家说他不行的?”
其实只要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一般人就算口口声声说是女人水性杨花惹的错,可是也都会在心里嘀咕一下,觉得必是男人不行,所以女人才去偷人……
男人忌讳戴绿帽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忌讳别人说他不行。
而李绍林选择在妻子身怀六甲的时候来这样一出,简直就是在自己身上的重要部位贴了“不行”两个大字。
“李绍林如果想到这一层,还不知如何在家里懊恼呢!”齐意欣笑得眉眼弯成两轮小月亮。
顾远东将红烧肉汁倒在自己碗里,和饭吃下,“这种人皮厚着呢。就算能想到,也装不知道。”
齐意欣看见顾远东尽吃肉食,便又夹了几筷子青江菜到他碗里。
顾远东瞪着那些绿叶子菜,就跟看见仇敌一样食不下咽。
齐意欣抿嘴笑,伸手又将那些青江菜夹出来,对顾远东道:“张嘴。”
顾远东再不想吃这些绿叶子菜,也架不住齐意欣的轻声细语,缓缓张了嘴,将那些蔬菜都吃下去。
只是吃完之后,就连忙要茶漱口,似乎那些蔬菜有毒一样。
两人吃完晚饭,一起去梧桐院的院子里走动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