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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县城难得有热闹的时候,一年一度的盛事除了大过年时候的集市,别无其他。故此,傍晚在县里中心公园搭的台子前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县里人家带来的长凳就已经里里外外摆满了。
唐青带着一群人到后台准备的时候,场下响起了格外热烈的欢呼声。
胡蝶嚼碎刚刚塞进嘴里的水果糖,往外面看道:“哪儿请来的啦啦队?这么敬业?”
唐青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人山人海里站起了好大一片人群,没有统一的服装,但动作口号却格外一致。坐在最前面的一排人手里还举着一块巨大的横幅:小青加油。
“额,前面那几波是我爸妈的同事,后面跟着起哄的应该是戚安安排的。”唐青随手抽掉一个队员的帽子,戴到自己头上。这种又丢人又兴奋的情绪,莫名地让她有种羞耻感。
小个子的红肩章察觉到自己的帽子被人抢走,不由破口大骂:“哪个崽子不长眼,连我的东西都敢顺,赶紧给我还回来,不然打断你的腿。”转头一看是唐青,立马气势软了下去:“哎呦,瞧我这什么眼神,帽子能让您看上是它的荣幸,您随意,随意。”
孙一舟带的这群红肩章里,这孩子个头最矮,但身段却是最壮的。严格执行了浓缩的就是精华这一真理。
不过这年头,能审时度势,厚下脸皮不动摇的人才是真人才。唐青觉得自己周围人才可真多。
数十秒后,矮个子又凑上来:“老大,我这帽子不值钱,回头您用好了能再扔给我吗?”
唐青:“......现在就还给你。”
检查了下大家的精神状态,唐青很满意,趁着最后集合的时候,把自己的幸运符掏出来,跟大家对了个“必胜”的口型。
胡蝶瞪了瞪眼:我知道的太多了。十分钟用墨笔和红颜料画的鬼画符,真的能承载这么重的责任吗?
唐青微笑地看着她,提醒道:“必胜。”
胡蝶打了个寒颤,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跟着重复道:“必胜!”
原本戏演完就完了,没其他说头。但今天孙一舟临时收到消息,县里面来了大人物,等两组人都演完戏剧,大人物要出来做个点评。至于砍“佛树”这事的公开投票也由他一手主持。
不错,这消息唐青昨天就知道了。戚安跟她提前透露的好消息就是,演这出板子戏多了个彩头,赢的那队可以收到上头的登报褒奖。虽然很感动他对自己的信任,但唐青真心对这彩头不感兴趣。尤其来的这位大人物出了名的老古板,不讲情面。
别的都好说,就是最近的一则新闻让唐青原本焦躁的心更加忐忑。六月十三日《中北周报》的首页右下角,登的那篇檄文作者就是这位吴大师。
檄文通篇都在批判闽南地区盛行一时的“南方新剧”。抗战时期,为了在岛*压迫下生存,不得不改良的“歌仔戏”被这位吴大师,讽刺成胡闹低级,较以往靡靡之音的南方剧更加*难堪。最后,他竟然把“南方新剧”上升到“精神鸦片”的程度,直接放言,如不禁止严惩,这股风气会成为帝国主义腐蚀人心的帮手。
让人吃惊的是,就这篇在唐青看来,十之*都是夸大其词的新闻,很快就在全国引起了轰动。之后连续两周的时间,大大小小的北方报纸、周刊上,不停地刊登发现某某帝国主义余孽的公告。其中,还有早前红极一时的出演“歌仔戏”的明星戏子。
总之,形势在眼前,不低头也难。
然而,唐青现在打的就是擦边球,怎么能不怕这位大师从中挑骨头。
“我上场了。”胡蝶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晚上一定要多请我吃点好吃的。走红毯都没这么紧张好吗?”
女主角第一幕上场,唐青这个伪总编制也要去配乐组报到了。
说是后台,其实就是用布帘隔出来的空间,几乎全部人都挤在一起。在踢到了好几根桌子腿,唐青终于找到自己的小队伍。
“待会儿第二幕开始的时候,咱们就去台子的右下方。”唐青弯下腰,“再检查一下身边的人,有没有去方便还没回来的,自己的乐器也再试一下音。记住动作轻点.”
因为是临时请过来的配乐班子,除了演奏时候怎么配合的问题,其他事情唐青不会过多跟他们交涉。但大致上,这群人唐青还是能混个脸熟的。
“1,2,3......怎么少了个人,那个总穿红格子衣服的男孩子哪儿去了?”唐青再次清点人数。
离她最近的小伙子也困惑道:“刚刚还在这儿的。”
唐青倒是没怀疑班子里的人做鬼,毕竟当初挑乐队班子的时候,她就很注意对方口碑。这些人不至于为了点蝇头小利就出卖自己长久的信誉。
要知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指着养家的手艺活难能随便糟蹋。
更何况,她提供的报酬很是丰厚,事先也都打过招呼,凡事有重金收买他们的,只要告诉她,一律双倍付过。
唐青:“就你吧,去附近找找,找到赶紧带人回来。这一幕戏没多久就该结束了。”
这一等,就等到第二幕报幕的时候。唐青看着跑出去找人的小伙子,气喘吁吁地回来:“不好了,小栓子和别人起了争执,右手受了伤。恐怕拉不动琴了。”
唐青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先去台下就位:“他人呢?”
“被肇事的人带去卫生所了。”
挑的时间这么准,不是冲着她来的才有鬼了。透过人群,她看到面对的吴心莲对着自己勾起了嘴角,眼睛里有着明晃晃的挑衅。
唐青不理会她,转头对来报信的小伙子说道:“算了,没事,你也赶紧拿上东西坐过去。”
莫名空了二胡的缺,唐青真恨不得再长两只手出来。就算她是个业余的,但这时候好歹也能凑个数呀。
落了座,周围一直叽叽喳喳讨论。本来就很紧张的心更加浮躁。
唐青自然要站出来稳定大家的情绪:“别担心,一切还跟原本排演的时候一样,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其他的我来补。”她晃了晃手里的二胡,扬了扬眉毛。
给钱的是大爷。但临时遇上这种事,怎么能不惊慌。
“小姑娘经验浅,想的未免太简单了。这突然少了个人,怎么还能按照原先的方案走。”
“可不就是,要不是冲着最后的尾款,我都不想干了。咱们班子几十年的名声,今天难保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