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五回 念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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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氏见问,也压低了声音:“这话我怎么好直接问表小姐一个姑娘家的,何况交浅言深也不好,但我又想着,若我问姨太太是否需要征询一下表小姐的意思,姨太太只一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能堵住我的嘴了,那问与不问也没什么差别。所以我就让表小姐屋里服侍的丫鬟,就是以前我屋里的水兰,你知道她比较稳妥的,我就让水兰旁敲侧击问了下表小姐。”

“那她怎么说?”简浔忙追问道。

平氏摇头道:“她倒是不想给人做续弦,可问她想要什么样的,具体又说不上来,脸红了一阵白了一阵,最后红着眼睛说了一句‘她母亲还在,自然是凡事听母亲的’,想是姨太太已事先对她耳提面命过了,她不敢违逆母亲的话,自己也的确没有主意……我倒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花儿一般的年纪,却眼看着就要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葬送一生的幸福了,怎能不让人唏嘘感慨。

说得简浔也皱起了眉头,此事关键就得刘纯馨自己有主见,能立起来,她若先就软了,她们母女在一旁再着急费再多功夫,也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她想了想,道:“这样罢,母亲,我这就亲自问问她去,看能不能让她稍稍立起来,若还是不能,就不必替她打听什么秀才举人的了,反正打听了也是白打听,何必再白费那个功夫,就直接替她寻那些上了年纪要续弦的高官即可。”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女婿可能比自己的年纪还大,刘姨妈这个岳母该如何自处!

至于刘纯馨,连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心疼她了,她又何必再多事,本来大家的感情,就只是泛泛而已。

简浔遂与平氏暂时作了别,一个回了仁智院,一个则去了远月阁。

刘姨妈正带着刘纯馨做针线,因服侍的人都打发了,一面还压低声音在说她:“你别只想着年纪大的坏处,怎么就不想想好处,年纪大的会疼人就不说了,只说进门就有诰命加身,便是嫁给秀才举人远远及不上的,我当年嫁给你爹爹时,你爹爹不就是秀才吗?结果如何,考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就是个举人而已,至死也没能给我挣个诰命,你祖母,当初在老家那般受人尊敬,在族里虽不是族长太太,说话也是顶顶管用的,就因为她身上有诰命,可她也不过就才六品的诰命而已……娘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刘纯馨低着头喏喏道:“我当然知道娘不会害我,都是为我好,可、可也并不是非要嫁给上了年纪的人,才能立时得到诰命啊,像表姐,不就一进门就是二品的诰命了……”

想到简浔,眼前又一次浮过了一张昳丽非凡的脸,那样人品才貌家世样样都好的人,她不敢奢望,却也想找个年纪相当,知冷知热,别差得太远的,只这话不敢说出来。

“你跟你表姐比?”刘姨妈就苦笑起来:“人家是侯府嫡长女,身份尊贵,才貌双全嫁妆丰厚不说,与表姑爷还是打小儿一起长大的,有师兄妹之谊,进门就得二品的诰命有什么可奇怪的,王府那样的人家,连做妾的都能有四品诰命好吗?何况咱们是读书人家,自然也要找读书人家,人比人气死人,你就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只管听我的安排,你以后就会感激我了。”

可四品何其艰难,就不能把条件放宽一些,五六品的也可以,只求年轻一点,相貌好一点吗?

刘纯馨翕动了几次嘴唇,到底还是没能把这话说出来,若嫁不到最想嫁的那一个,嫁给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区别不是吗?母亲总不会害她,就听母亲的罢。

她正要说话,就听得外面传来简浔的声音:“三姨母和表妹在家吗?服侍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刘姨妈与刘纯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前日才回门了吗,怎么今儿又回来了?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母女两个忙放下针线,迎了出去,台阶下上着织金钮牡丹花纹褙子,下系浅碧色流云蝙蝠束腰长裙,头戴海棠点翠滴珠步摇的美貌女子,不是简浔,又是哪个?

刘姨妈忙道:“我的儿,怎么今儿得闲回来,是不是……与姑爷闹别扭了?你放心,姨母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她父母俱在,几时轮到她一个一无所有,寄人篱下的姨母替自己出头了,何况自己才新婚几日,就说她和姑爷闹别扭了……简浔心下本就不痛快,这会儿越发不痛快了,道:“是我担心祖父,反正两家隔得近,就坐车回来了,夫君还说,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三姨母不必担心。”

刘姨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笑道:“姑爷待你好,我就放心了,快屋里坐,快屋里坐。”引了简浔往屋里去。

本还想劝劝她既没有十分要紧之事,便不该日日往娘家跑,很该待在夫家好生服侍公婆夫君的,想着自己寄人篱下,哪还摆得起长辈的架子,别到时候本意是为她好,反倒让她恼了自己,到底还是忍下了。

刘纯馨忙也跟了进去,心里十分的歆羡,表姐夫可真是体贴到家了,那样十全十美的男子,别说嫁给他了,就算只是在她身边做个丫鬟奴婢,她也心甘情愿……表姐可真是好福气!

进屋后,简浔与刘姨妈在靠窗的榻上对坐了,刘纯馨则坐在了右下首第一张椅子上,简浔吃了一口茶,便直接开门见山与刘姨妈道:“三姨母,我有几句话想单独与表妹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刘姨妈怔了一下,方笑道:“自然方便,自然方便,大热的天儿,难为你来瞧我,我旁的不行,做杏仁露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且亲自给你做一碗杏仁露去。”

心里约莫猜到简浔会与刘纯馨说什么,虽相信自家女儿是个规矩听话的,到底还是不放心,临行前深深看了刘纯馨一眼。

简浔自然没错过她眼里的警告之意,微嘲的勾了勾唇角,待刘姨妈去了,也是开门见山问起刘纯馨来:“表妹想必已知道三姨母正为你寻人家之事了,三姨母的意思我和我母亲已经知道了,那你自己的,你自己是个什么意思?毕竟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是你要过一辈子,将来不管是好是坏,谁也代替不了你,总得以你自己的意愿为要,旁人的意见都是次要的。”

刘纯馨哪里会想到表姐直接就问起自己来,还问得这般直白,脸一下子红透了,低着头半晌才声若蚊蚋的说了一句:“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我都听我娘的。”

简浔就揉了揉眉心,理解平氏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情了。

她细细打量了刘纯馨一番,见她穿了一身青罗素面褙子,浅黄色马面裙,发髻上戴了一对绿松石的珠花,耳上则垂了一对银丁香,虽是素淡的打扮,却因着青春年少,自有一番蓬勃的美丽与朝气。

这样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儿,真要听从母命,嫁给老头子,从此一树梨花压海棠吗?

简浔忍不住又做了一次努力:“可过日子的毕竟是你,不是三姨母,总得你心甘情愿才成,婚姻大事可与旁的不一样,是开了弓,便再难回头的,我不想你将来后悔,这世上也从来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你总得先付出了,才能有收获,也因为你付出了,你收获时才有底气,谁也轻易抢不走你的。”

四品的大员,年纪既不可能小,自然儿女也不可能少,多几个弟妹,就得分薄本该属于他们的家产,谁能容得下她的?老夫君生前她的日子已注定不会好过了,何况身后?

而一起同甘共苦过来的,即便到了后面,色衰而爱驰了,好歹彼此也还有亲情在,好歹也还有自己的儿女可以依靠……刘姨妈可真是半点也不为女儿考虑啊!

只可惜刘纯馨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那句话:“我、我都听我娘的,多谢表姐的好意。”

那简浔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只是表姐,是既不可能灭过人家亲娘的次序,干涉她的终身大事,也的确没有那个心肠了,自己立不起来,自己不懂得为自己抗争,那便只能自己承受苦果了。

她于是点了点头:“那我知道了。”

适逢刘姨妈端了杏仁露回来,简浔意思性的喝了两口,便提出告辞了。

刘姨妈自然要送她的,简浔有意没让刘纯馨一起,待出了远月阁的院门后,她才与刘姨妈道:“三姨母的意思,我自会与我母亲转达的,我母亲那个人,只要答应了的事,几乎从来没有食言的,所以三姨母可以让表妹开始绣嫁妆了,银子和布料我稍后会打发人送来。只是一点,等事情有了眉目后,三姨母与表妹就得搬出去了,到底没有父母在,却在亲戚家出阁的理儿不是?当然,我也会替你们安排好的,这一点三姨母可以放心。”

这一门亲戚,自此还是与以前一样,远着点,只维持基本的往来即可罢。

刘姨妈是个聪明的,一听这话,便知道简浔乃至平氏都对她们母女不齿,等女儿出嫁后,不打算与她们有太多交集了,心里不由苦涩一片。

她们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没过过衣食无继,朝不保夕的日子,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她却还想两个儿子出人头地,重振家业,自己能安享晚年呢……罢罢罢,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这样罢,等将来他们刘家重新振兴起来了,她相信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刘姨妈因强笑道:“那我就先谢过夫人和浔姐儿了,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和你表妹会永铭于心,将来一定会竭诚相报的。”

简浔笑着应酬了她两句:“三姨母不必客气,既是亲戚,理当相互帮助扶持。”也就告辞了。

待回了仁智院平氏屋里后,才叹道:“我终于明白母亲为何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问了几遍,刘表妹都是那句‘我听我娘的’,母亲且替她奔走去罢,早些把人找好了,让她们早些搬出去,把事情了了,我也好眼不见心不烦了。”

平氏虽可惜刘纯馨,但既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也无话可说,只点头道:“那我明儿就使人悄悄见官媒去,让官媒帮着打听,再把表小姐的条件与官媒说说,让她们有合适的人选,便立刻来报。”

不欲再多说这个话题,岔开道:“你前儿才回来了,今儿又回来,就算修哥儿不介意,王妃管不着你,王爷也不说什么吗?你祖父情况一直都那样,你别再回来了,有什么事,我自会打发人去通知你的,你可不只是嫁给了修哥儿嫁进了睿郡王府,宗室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

“我就知道会这样。”简浔就嘟了嘴,“果然祖父说了母亲说,得亏这会子爹爹不在家,不然爹爹也要说了。”

心里也知道崇安侯与平氏都是为她好,所以用过午膳,让人给刘姨妈送了二百两银票两匹大红绸缎后,便坐车回了睿郡王府去。

宇文倩还待在银安殿里,只是没有去睿郡王的卧室,只与胡严坐在花厅里,夫妻两个神色都有些疲倦。

见简浔回来,她忙起身道:“怎么样,侯爷身体还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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