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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骥去车上的包里摸出了香烟,要给龙哥点上,雨小了点,烟点上了话也就好说了:“龙哥消消气。我们这儿就一个小破镇子,要啥没啥,你看我不也出去讨生活嘛。承蒙司徒哥和龙哥你们看得上我的手艺,给我个面子,别为难我们的村民,都是老实人。胆子小。”
齐骥狠狠地吸了口烟,慢慢地吐了出来。
龙九抽了几口,低头像是在想什么。最后还是道:“算了,我兄弟的事儿就不追究了,算他们自己倒霉司徒哥上回弄了辆车回来找你你也不去,其他几个师傅改装的都不伦不类司徒哥不高兴呢,你有空过去看看?”
“一句话的事儿嘛,明天就去,他是要装上回那个尾翼是不是?小事情。”齐骥点头。
“走吧!”龙九还是卖齐骥面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烟头随意往地上一丢。
陆离也放开了手上的人,那人被压的狠了,一被放开就用手肘狠狠地敲陆离的胸口。陆离闷闷地吃了一拳,被那人抓着头发狼狈地带走。
其实陆离心里是感激齐骥的。
至少他能让光叔秦妈他们都好好的不受牵连。
这个人总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帮到他,不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感谢他……
陆离的头发被扯得痛了,难受的闷哼了一声。
他也觉得可笑,曾经手上随便一块表都值十几万,而现在为了这么一点钱,自己会成什么样都不知道。
陆离无路可选。他也不期待更多了。
“等等!”陆离快被押进龙九的面包车里。
一直站着淋雨的齐骥喊住了人。
“龙哥,他这个月要还你们多少钱?”齐骥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齐骥你疯了,他是陆景云那混蛋的儿子!”说话的是光叔,他还被其他人拉着,拼命地针扎着。
齐骥走过去拍了拍光叔的肩膀,从腰包里拿出了一叠现金。
龙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陆离道:“这小子那时候给他爸打官司,司徒哥看在和他爸认识的份上才借的钱,利息都是内部友情价,只是这小子太不识相,钱没还完呢就给我们搞消失!”
“多少钱。”齐骥的声音冷了几度。
陆离被抓着头发很难受,还是抬起头来看齐骥。
齐骥目光冷冷的,一身的雨水,看着他,像看着一只快要被饿死的野狗。
那个表情陆离看着难受。
“你真要多管闲事?”龙九问。
“多少钱?”
“5000。”龙九看得出齐骥维护陆离。而且齐骥手上那一叠钱够这个月的利息了。
齐骥听到数字一下子就笑了,直接要把钱塞给了龙九轻松了很多:“司徒哥果然是好人,还真是内部友情价。今天我刚好没事儿出去收了一圈的钱,少说六七千呢,多的算是孝敬龙哥你的。小地方还要龙哥罩着呢。”
抓着陆离的小弟接过钱,递给龙九,龙九数了数,对那个数字挺满意。比起把陆离带回去自己一分好处得不到,不如拿钱回去,多出来的油水还能自己拿着。更何况自己的老大还需要齐骥给他做事。
龙九聪明人,给小弟一个眼神,那人就狠狠地把陆离推了出去。陆离全身疼,站不住,直直地倒在了齐骥身边。
齐骥没正眼看他。过去拍拍龙哥的肩膀,热络地看着人上了面包车。
高利贷的人走了。大排档门口站着的一群人好像终于能呼吸了一样。
光叔丢下了凳子,就跑去隔壁看秦妈,陆离听到秦妈在哭,光叔别扭的安慰着,说明天就帮她把柜台的玻璃给修了。
吃饭的村民都回了屋里,有人发现洪老爷子捂着胸口脸色不好,齐骥赶了过去看。好在老爷子没什么大事儿,喝了几口热茶就缓过来了。
陆离只觉得全身像是没了力气一样,试了好几次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或许是他不知道爬起来以后要怎么去面对齐骥,光叔,秦妈,洪老爷,还有镇上的人。
秦妈的哭声让他心里难受,光叔边安慰边咒骂的声音也让陆离难受。
有人走到他身后一手把他拉了起来。“去楼上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用下来干活了。”
齐骥松了手,他险些又要摔在地上,最后还是慢慢地往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陆离从来没有为自己感到那么的羞愧过。
陆离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很久。
那一缸子热水,慢慢地变凉,身上的伤从刺骨的疼到后来慢慢地麻木,他的耳边一直都是光叔之前凶狠地那句:“都是他害的。”
陆离的妈妈生下他就走了。陆离单名一个离字,是离开的意思。是他的出生让母亲永远地离开了。爸爸从来不说,只是陆离每一次见到爸爸看着妈妈生前的照片整晚整晚喝酒的时候,他知道——都是他害的。
曾经有一个漂亮年轻的女人,差一点就做了他的继母,女人百般的讨好他,给他买许许多多的玩具做许许多多的好吃的。父亲问他,让她做你的妈妈好不好?十岁的陆离不动,只会摇头,只会哭。后来陆离才知道,年轻的女人和爸爸去挑结婚戒的那天他突发阑尾炎。爸爸和女人在医院守了他三天,爸爸那是最后一次问他,让阿姨做你的妈妈好不好?那时候陆离疼,哭着说要自己的妈妈。那之后女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家里。很多年以后,陆离在酒会上见到依旧单身,但是风韵不在的女人。女人事业有成,谈及陆离的那场病,女人只是冷冷道:“我这辈子离幸福最近的一次,是被你破坏的。”是呀,女人其实很好,爸爸也一直都很孤独。陆离知道——都是他害的。
陆离为了一个男人出柜,爸爸一直没有说话。从小害怕父亲的陆离更害怕的是父亲的沉默。“爸,我和嘉豪是真心的,我愿意为他死。”五年前的陆离是幼稚的,但是那句话的确是真心的。爸爸扇了他一个巴掌,只说了一句:“你给我好好的活着。”就再也没有管过他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爸爸被各项罪名指控,指控书上,陆离看到了邓嘉豪和他爸爸的名字。许多证词是陆离亲口告诉邓嘉豪的。那时候法庭上爸爸只是淡淡地看了坐在观众席上的他。陆离在无数摄像机前努力保持着镇定,但是心里早就被打碎了——是呀,或许都是他害的。
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
陆离觉得自己在哭,因为脸上湿乎乎的,哭得他无法呼吸。
我是怎么毁掉我的一生的?
那个答案好讽刺。
齐骥安抚好了秦妈他们,给镇长打了个电话让轩轩睡在那儿,明天他会把书包送到学校去的。这里的事儿瞒不过镇长,齐骥简单地说了几句。镇长沉默了好久。
齐骥回车房找不到陆离,楼上的浴室也没有一点动静,门没关齐骥看到陆离穿着衣服,整个人都泡在洗澡的大池子里,他像是睡着了,头浸没在水里。
“你他妈的要死也把钱还了再死!”齐骥大惊。
大吼一声把人拉了起来。陆离呛了水,咳了两声,就清醒了。
“我……咳咳……睡着了。”
“你怎么不睡死过去?!”齐骥一肚子的火终于爆了出来。
一声大吼,让陆离皱了皱眉头,身子缩了缩——很冷也很疼。
齐骥吼完了,知道自己现在得出去,不然真的会暴揍一顿狼狈的陆离。
他心里是复杂的,明明知道这个人是烫手的山芋,可他看到陆离被拉上车的时候,本能的想去救他。明明知道这人呆在这儿一天就像是□□一样。可是齐骥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是给司徒他们改装过汽车,他是知道高利贷的人怎么怎么对付那些还不出钱的债务人,他一想到陆离要被拉去卖器官或者做那些卑贱的事,他就忍不住地多管闲事。
只是然后呢?现在陆离在自己家的水池里,一身的伤,齐骥也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办了。
过了好久齐骥才叹了口气,把花洒打开。听到热水器跳起来的声音。
水就洒在陆离的身上好歹有点温度。齐骥淡淡道:“洗好澡出来,我给你上药。”
他出浴室的时候,把门关的特别响。
家里的移门大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