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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奶奶虚喘着气,看向梁欣说:“你回来啦,家里没饭,你去你小姑家吃点吧。”
“到底怎么了?生病了?去看了没有?”梁欣蹙着眉,坐在床沿儿上看着梁奶奶,不住问。
梁奶奶摇摇头,说话没力气:“没病,歇歇就好了。”
“那吃饭了没有?没有我给你做。”梁欣又说。
“吃了。”梁奶奶道:“你小姑喂的,你也去吃,我跟她说过了。”
梁欣见如此,只好叫梁奶奶在家躺着,自己往梁依萍家去。到了梁依萍家,她家早吃过饭了,留了一口在锅里,给她吃的。她也不吃,只问梁依萍:“我奶奶怎么了?”
“你吃了饭我就告诉你。”梁依萍自有法子对付她。
没法,梁欣只好端起碗来吃,狼吞虎咽地吃完,仍是问:“我奶奶到底怎么了呢?”
“被你家门旁的王婶子给气的!”梁依萍道。
“怎么跟王婶子……”梁欣没想出头绪来。
梁依萍笑笑:“我就说这世上没好人了,她见你不给她进货的地方,自己跑出去进了一批烂货,又不会做生意,砸手里了。心里攒着气,到处造谣你,你不知道罢?”
梁欣摇摇头:“但可以想见。”
“我妈听到了闲言碎语,就找她理论去了。这不,吵不过人家,气倒下了。”梁依萍语气闲闲的。
“王婶子真是……你咋不帮奶奶呢?你那么厉害!”梁欣有点气急。
梁依萍道:“她又不是为我出头,我帮什么?她为你出的头,我要是你,就得找姓王的理论去!”
“我明儿就找她理论去!”梁欣没好气道。
从梁依萍那里回来,梁欣就闷着气。今儿晚上在路上遇到凶险,回家又看到梁奶奶气倒在床上,再好的性子也是压不住了。想来正是如梁依萍说的,这世上没什么好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原没那么多心思,只好离了那些绊自己步子的人,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成想,总有人不想你好过!你避着别人,生闷着好像好欺负,别人还真就欺负了,这叫什么世道!
翻来覆去的又在床上想了一晚,梁欣自醒,当个梁依萍那样儿的泼妇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免得往后了,还有人觉得你好黏糊,贴上来占你的便宜。便宜占完了,再没好处,又背地里说起你的坏话来了。
第二天一早梁欣去卖了半天水果,中午在舒清华家做了饭。她也不留下吃,跟刚好也在的舒庆年说:“叔叔,晚上的饭我没法做了,你看看扣我工资吧。”
“有事请假正常,谁还没有着急的时候。”舒庆年倒好说话,让梁欣安心忙自己的去。
梁欣踩着板车回去,到家发现梁奶奶不在床上躺着了。想来是能下床走动了,心头松了口气。梁欣打算把今儿赚的钱塞起来再做饭,等梁奶奶回来吃。她把自己藏得钱挖出来,连着今儿赚的,又细细数了一遍。心头记着小本子上的数目,却怎么算怎么少了两块钱。
梁欣数了很多遍,还是少两块。她心里直犯嘀咕,想着难不成自己记错账了?这家里没别人了,别说梁奶奶发现不了这藏钱的地方。就是发现了,她也不会从中偷摸拿走两块的。
犯了一阵嘀咕,确实少了两块,梁欣一时也没个头绪。她只好在小本子上加了一笔:-2元。
把钱换了个地方,继续重新收好。梁欣到了外间,瞧着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便烧了米粥。房子角落的灰缸里有梁奶奶的腌的酸菜,都是切碎了腌的。梁欣捏了两团出来,烧热水洗了,炒了一盘出来。
等菜炒好,梁奶奶从外头回来,慢着步子进屋,坐下就说:“欣儿回来啦?”
“嗯,饭做好了,奶奶吃吧。”梁欣把米粥盛好,拿出馒头。
“这天太冷了。”梁奶奶拿起筷子:“去上了趟厕所,冻得腚头全麻了,好容易爬起来。”
话音刚落,梁依萍到了屋前。她手里端着碗,上头用布盖着,到屋里方才掀了,说:“要知道梁欣回来,家里做饭了,我就不送来了。”
梁欣伸头看了一眼,是一碗红薯粥,比她烧的白米粥可有味多了。她把碗端到梁奶奶面前,说:“不算白送,让奶奶吃。”
梁奶奶又要往梁欣面前,梁欣抬手一挡:“奶奶快吃吧,吃完我给你生个火盆,你在家烤烤。”
“吃吧吃吧,别瞎客气。”梁依萍把梁奶奶的手按回去,梁奶奶只好把白米粥换成了红薯粥来吃。
梁依萍在桌子旁边坐下来,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梁欣问:“怎么样啊?吃完去找她理论去不?”
“去。”梁欣道:“要不我回来干什么?我辞了主家一顿饭呢,就为这事儿。”
“要不要姑妈陪你一起,给你撑个场子。我就往那站站,也有她怕的。”梁依萍道。
梁奶奶大概听懂了话语里的七八分,只问:“找谁理论去?又出什么幺蛾子呢?”
梁欣咬了口馒头:“奶奶你在家取着暖,往后别的事都少管,没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要出头的,你告诉我,砸锅还是上房揭瓦,我都能!”
梁依萍听这话笑:“这是我认识的大侄女么?”
“还不都是你带坏的!”梁奶奶拿筷子打了梁依萍一下,又看向梁欣:“梁欣可别学你小姑,那么泼辣做什么?你还小,要你出什么头?你好好念书,就成了,其他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再不管,不知您又被谁气倒下了。”梁欣道。
梁依萍只在旁边笑,乐得很。
梁奶奶瞪了她一眼:“当我老糊涂呢!是不是找姓王的去?不许去,好生在家呆着!”
“妈,那你可就管不了了。我看啊,今天欣儿要不要说法来,心里怄的气可解不了。总之我跟着她,不会叫她吃亏的,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梁奶奶看向梁依萍:“我怕好好的孩子被你撺掇坏咯!就你给起的势,一次两次就被你给带偏了道儿了。咱们欣儿仁义,跟你不一样了。”
“瞧您这话说的,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我是您亲闺女哪,比孙女儿亲!”
“亲也不能这样!”
梁奶奶是站在大人的角度上护着梁欣的,梁欣自然知道。但也真如梁依萍所说,这回不要个说法回来,她是不会算了的!
吃完了午饭,哄得梁奶奶在家挨着火盆子取暖,梁欣便跟梁依萍出去了。沿着庄子,一直往东去,路上梁依萍就问:“你想怎么着?”
梁欣道:“先找石子儿转头瓦砾子,往她家扔去,把她扔出来再说!”
梁依萍简直要捧肚子笑了,扒着梁欣的胳膊问:“梁欣,你跟小姑说,你到底咋的了?受啥刺激了?”
“没受啥刺激,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梁欣还是一本正经的。
她越一本正经说着那撒泼的报复法子,梁依萍就越觉得她好玩。笑了一气,直要直不起腰来,也不管她是咋的了。总之这幅模样,瞧着比以前那是顺心太多了。
而要说真咋的了,还是昨晚上回来路上遇到那事。那事凶险,只差那么一步。如果真的发生了,梁欣觉得让自己杀了那男人自己也下得去手。割肉挖眼的恶毒事,许也是做得出来了。即便没发生,那男人被拍了一砖头,又被庄敬言踹烂了自行车给扔进了河里,也是极解恨痛快的。
打那后,梁欣不想做好人了。你做再好的人,在别人眼里未必好,哪日不幸,该遭的罪还是要遭。如果你坏了,兴许旁人还不敢欺负到你头上。像梁依萍这样,十里八村的见着她就避,这会儿想想一点儿也不是坏事。这会儿让她跟梁依萍狼狈为奸,横行乡间,她愿意得很呢!
到了王婶子家那头,白日里大门是开着的。梁欣偏不去敲门,捡了一堆的石子儿砖头往她家院子里扔。扔一块,嘴里高声一句:“给王婶子问好!”
冬日里田间没事,谁家都闲。男人们吃了饭出去打麻将打桥牌,女人们一窝堆在家里做针线。就这会儿,许青莲也正坐在王婶子家的堂屋里呢,跟庄子上的几个妇人一起。
听着外头叮当响的,妇人们不过问一句:“有谁找你呢?你出去看看。”
王婶子放下手里的针线,刚出门刚好一颗石子儿落了下来,正打在她胳膊上。隔着棉衣,倒不疼,她叱骂一句:“哪个小王八羔子,作死呢!”
“婶子许我进去不?”梁欣站在门口,探着头问。
“梁欣?”王婶子侧头看了看。
梁欣从门侧出来,笑着道:“还有我小姑哪,来问您好,好些日子不见您了,想得慌!”
王婶子一听这话就瘆得慌,知道这两人来没好事。她伸手往屋里招了招,对许青莲说:“嫂子快出来,你这大闺女发疯哪!”
“发什么疯?”许青莲搁下手里的东西出来,只见梁欣笑意盈盈地进了院子,手里还拿着砖头。这哪里还有好人家姑娘的样子,许青莲眼睛一瞪,厉声道:“梁欣,你要死了!”
“我要不要死的,是我的事。”梁欣还是笑,看着屋里的妇人都出来了,然后看向王婶子,盯着她说:“你把在我奶奶面前说的话,在我面前再说一遍。说得一字不差,今儿我就算了,要是差一个字,我今儿就是个疯子。”
王婶子明白她是找上门来算账的了,心里着急,偏男人又不在家。她看看梁欣,忽有些讨好意味,笑着道:“欣儿有话好好说,动粗做什么?”
“我不跟你动粗,你把我奶奶气回家躺着!你能耐,你怎么不冲我,你冲我奶奶!你到处说我瞎话,这账也要算!”梁欣颠了颠手里的砖:“暑假的砖搬多了,最知道有几斤几两了。也最知道,这一砖下去,是个死还是个残。”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这会儿王婶子气弱得很,下意识往许青莲身后躲了躲,小声说:“嫂子,你管管呀!”
许青莲砸手:“我也得能管的了啊!”
看梁欣这六亲不认的样子,其他妇人也不敢出声,只有看热闹的份。原来王婶子在她们面前说的话,她们也知道的,只许青莲不知道。说她亲闺女的,自然不能让她知道。
许青莲看向梁欣,不过问她:“你发什么疯呢?好好的!”
“看来昨儿婶子和奶奶吵架的时候,亲妈你是不在啊。我是你生你养的,我什么人你不知道?婶子说我多少黑话,你问问她!我过了年才刚十四,就能做出她嘴里说的下作事,婶子真是抬举我啊!婶子你自己做不了生意,干不来买卖,专程把别人说成狐狸精,干些恶心勾当。天底下比你能耐的人多了,都要让你知道她们的法子,你早发了。谁愿告诉你了?偏就爱看你穷,踩着你乐呵!”
许青莲听出了话音,转头问王婶子:“你说梁欣啥了?”
“我……”王婶子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旁人在旁边也不好出声。这恼人的事,可不能掺和。许青莲这是明白了,不过皱眉看王婶子问:“你说她有下作的事,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平白造这种谣,你还跟我一处好,我当你是人呢!她梁欣再是不懂事的,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养这么大的闺女,由不得你们胡说!”说着往屋里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去了。
王婶子拉不住人,这边又有梁欣堵着,直问她:“各位婶子娘的都在,王婶子你今儿就把话说明白了,再给我奶奶道个歉去。否则,这事儿没完。”
这事儿本来就是王婶子自己造的谣,话越传越离谱也越真。好在就是前后几个庄子的妇人知道,一起添油加醋嚼舌根子。王婶子心里没底,自然就落了下风。
梁欣今儿生猛得很,身后又站个只是看热闹的梁依萍。虽说是看热闹,指不定梁欣哪里受了憋屈,她就上来了。王婶子知弄不过这两人,她身后的又不会帮她,自己又理亏,一直间只是踟蹰。
看得梁依萍也是不耐了,开口说:“哎哟我说大嫂子,您编的瞎话损我侄女儿又把我妈气倒了。我是想着咱大侄女长大了出息了,让她来料理了这事儿。你想,要不是,能有你在这里做针线的功夫?谁欺负我梁依萍的亲妈,那不跟欺负我一样儿吗?”
“那话到底是真的假的啊?是你打听来的,还是瞧见了,还是怎么啊?”王婶子身后的几个妇人也耐不住了,小声问王婶子。
王婶子咬了咬牙,回了句:“我连蒙带猜,编出来的!”
“哎哟大妹子!”身后妇人道了声:“这瞎话能编吗?人清清白白的大闺女,叫你坏了名声,往后不嫁人了?再是有仇的,也不能这样儿!再说了,人家跟你也没仇。要是我,也不给你进货的地方,给你了人赚什么吃呀?这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倒叫你说的……”
另一妇人又接话说:“罢了罢了,也别跟她在这里僵了,赶紧给人梁大妈道个歉去。年纪那么大,被你气得倒床不起,也是你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