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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平陵御这几日住在姬家老家这边,霜降与韩铮也就一道住了过来,好在姬凛的院子也宽,东面厢房原本就是空着的,也就腾出来给两人住。
平陵御如今身体好了许多,不过顷刻便到走到了霜降住的屋子。
霜降只着一件湖蓝色寝衣,他这数月来个子长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也渐渐消了,下巴渐渐瘦下来,再加上他原本五官就生得好,如今张开了,倒越发显出他容貌非凡来,尤其是一双又大又圆的猫儿眼,褪去了无辜可爱,反倒显出少年的纯然热情来。
平陵御一时在他身旁坐下,见他面上烧的通红,又皱着眉头,说不出的可怜可爱,便命丫鬟取来烈酒亲自与他擦身,又取了温热的开水一点一点用筷子沾湿他的嘴角,却见霜降猛的伸手用力挥舞几下,而后泪珠子便顺着眼角躺下来,没入鬓发中。
“阿翁,阿翁……”平陵御凑身过去,换了热帕子与他敷在额头上,就见霜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口中呼喊着什么,一时又是哭又是抽噎,越发可怜。
平陵御见了心头叹息一声,往日见他忘了前尘,性子纯净只想着是稚儿一个,到底慢慢教就是了,也从未想过他的身世会是如何,等到霜降当真在长安城中声名鹊起的时候,他也只想着对方于文之一道颇有天赋,如今看来只怕是幼承庭训,家学渊源。
一时王机背着药箱过来,他如今跟平陵御一众混熟了虽然仍旧带着几分腼腆,倒不似以往一样一句寒暄得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日子倒是劳烦仲慈了。”平陵御一见他进来便笑道。
“平陵先生近来可还好?”王机心里其实甚是喜欢这个情性谦和,举止文雅的先生,又想起之前对方大病一场,不由笑道。
“劳仲慈挂念,御却是无碍。”平陵御引他进了内间,“只今日却是阿秋病了,还劳烦仲慈妙手回春。”
王机见有病人在果然不敢托大,当即在一旁坐下又伸手替霜降把脉:“却是惊惧过度,忧虑在心,好在先生已经替阿秋降温下来了,开一副平复心情的方子也就是了。”
“霜降早年受难,一场大病忘尽前尘只如今恐是文襄公一时令他心有恍惚,只请仲慈仔细诊断,他可能记起从前来?”等王机把脉完了,两人走至外间花厅,一时坐下又有丫鬟斟茶上来,平陵御待他写了方子收好药箱方才问询道,只他也知道人的大脑生的十分精妙,便是在现代最精密的仪器最优秀的医生也不敢说就能百分之百的知晓,只他亦知道中医博大精深指不定就有什么法子可以知晓个大概。
“若是真的因有发热,那必是前尘尽忘,再不可知,只如今观阿秋的情状,既然当时忘了如今又有想起来的可能只怕是当时故意遗忘。”王机虽然年幼但于医道造诣颇深,且阅尽太医院中珍藏的无数孤本、善本。
因着他幼时性子软糯内敛,再加上天生聪慧,于杏林中颇有名声,这些医家的子弟并不与他往来。
再有太医院的太医尤其是医正甚少与朝臣交流,且王家子嗣不丰、人丁稀少,他幼时并无甚么玩伴,只一个人常年在太医院的藏书阁中看医书,又因着太医院在禁中前廷与后宫交接的地方,他才偶然碰到周坚几回,一来二去两个同样孤独的孩子便结为挚友。
“这样的事例在《游方异闻录》一书中也曾有记载,平陵先生倒不必十分担忧。”王机想了想安慰道,“原是平州洛阳有一子弟,幼时逢大难,家中遭匪祸,他被母藏于米缸中躲过一劫,其后高烧惊厥为一商人所救,十年之后,与洛阳街头遇一宽口大耳年逾四十的大汉,此大汉左手有一胎记,此子观之回家便卧床不起,如此一月病愈,则忆起旧事,又命人捉拿大汉,最终将匪徒一十二人悉数交于官府,悉判斩刑。”
“听仲慈一说,我心中倒是平顺了几分。”平陵御前世也曾听到类似的新闻报道,却没想到在这样的时代竟然也有相关的医学记载,一时兴起不由缠着王机问询,“只不知这《游方异闻录》为何书?竟会记载如此奇人奇事?”
“《游方异闻录》作者已不可靠,但观其自序应为民间游方郎中,多年穿行于各地医人治病,偶尔遇见这等不同寻常的病例便记载下来,当中或其亲历,或听旁人言语,虽有与事实出入之处,倒也开阔眼界。”王机一提到自己医术一道亦是滔滔不绝,“他还曾记载过在边缘之处,有郎君腹大如妇人孕五月出怀,当地医者以利器剖开,当中生有瘤子如拳头大小,医者以利刃斩断,又取当地一山野异蛛所吐丝线缝合,不过月余痊愈。”
“我倒也曾想过试一试,只人之性命独一无二,又如何能草率?”王机说道此处面上不由露出几分遗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