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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凤鸣镇呆了五日,周坚这边便收到咸阳宫的来信,今上听闻他寻到姬凛的消息非常高兴,又听说他们已到凤鸣镇,便命他们迅速回京觐见,虽然未定下时限,但几人到底还是收到传信便动身前行。
如此行了一日便望见长安城。
自到凤鸣镇往长安,几人便依照时人风俗,换了牛车。因蜀中多矮马,时人出行或乘船或坐矮马拉的清油车,平陵御还是第一次见得这般被唤作太平车的牛车,他细细打量,见车厢呈长方形,整体封闭,车门设在后面,倒与后世的货车车厢有相似之处,车门并未设门,只用垂帷遮挡,又设有车棚,车厢内两侧开有棂格窗。棚顶四角各立一柱,四柱上支撑一顶大帷幔。帷幔以藏青色为底,以银线绣着绿萼梅的图案,四周边垂缀着银色串着南珠的丝穗,极其华丽。拉车的是两头并行的水牛,车速缓慢,极其平稳,两边窗格还设有木桌子,主人饮茶则从车壁上放下,且牛车宽阔,或坐或卧,极其惬意。
众人过了城门却不见有城卫检查,平陵御有几分好奇,正要问询,却听得姬凛笑了笑道:“按我朝法度规定,诸王乘犊车,可驾八牛;三公有勋德者乘皂轮车,驾四牛,形制犹如犊车,三公以下大臣乘油幢车,驾二牛,寻常百姓驾牛车仅允一牛,贱籍者不可乘牛马,仅以骡车代步。”
“可这天子脚下,寻常六七品的小官并不算少数,这样的人过城门也不检查,难道不会出什么遗漏么?”平陵御面上不显暗地里却已经盘算开来。
“却是因为那帷幔上印有金陵长公主的家徽。”姬凛见惯了他平日胸有成竹的模样,如今见平陵御难得如孩童一般好奇,不由细细与他解释。
“可是那绿萼梅?”平陵御一点即通,“只不知元昭是先入宫面圣还是?”
“我自是跟凌云入宫面圣,你随车马一道先在他的府邸歇息,待我从宫中出来,我们一并往我二叔府上去。”姬凛想了想道。
“既如此我先带着阿讯、白露叨扰周小郎君一回。”平陵御并没有打算将陈讯丢到一边让他径自回去,当初姬凛与陈家家主并陈诩在泰安城初初分别他便受了范枣攻击,这时机太巧,他并不质疑陈诩与姬凛的交情,但是对于素未谋面的陈家家主陈箴他却抱着几分警惕。
大家族的子弟自十五六岁家中长辈对会在房中放一二个年轻婢女做通房,也是避免少年慕艾的小郎君们在女色上栽了跟头,像姬家这样门风清正,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是少数,寻常世家子弟大多数家中都豢养着妾侍通房,甚至那等好男风的还养着妖童娈奴,便是那等不好二色的未避免被世人戏称畏妻如虎也多养着一两只小猫装样子,当然若是娶的是天家公主,驸马自然是少有纳妾的,但陈箴却非如此。
平陵御以前因着跟母族有龃龉,对于陈家的消息也分外关注,他不是庸才自然也觉得奇怪,多年来在蜀州,姬夫人的风评极差,时人暗中以“胭脂虎”代称,且多传姬家跋扈,姬夫人以娘家之势相压,但不知是原主本生就带着偏见还是其他,他只觉得反倒是陈家人行事甚是嚣张,专横肆行,且族中子弟欺男霸女、鱼肉乡里不在少数。
也因此即使长公子陈诩对族中子弟多有约束,但陈氏一族风评前些年来并不算好,只是世代簪缨,姻亲无数,纵然几番波折终究还是煊赫。纵然有御史弹劾,但到底天高皇帝远,且蜀地四面环山,蜀道艰险,往蜀地任职的官吏多从当地选拔,若非有庄氏崛起,蜀中恐怕为陈氏一族一言堂。
陈箴少年时候以二十岁稚龄便中探花,彼时跨马游街,夜宿花坊,好不风流,平陵御曾听蜀地老人有言当年他与名冠长安的教坊花魁楼心月一见钟情,也曾允诺中举了便为楼心月赎身,甚至还为那女子写了一曲十六言的《观楼元娘奏箜篌并序》,却不料再他中了探花不久,楼心月远嫁萨鲁商人,陈氏也与姬氏定亲完婚,婚后他一改之前眠花宿柳的习惯,反倒只守着姬家四娘过日子,平陵御委实觉得诧异,只不过当年仅是听了一耳朵,并未重视,如今想来只怕并非这般简单。
因此,他并不敢放自己那个用后世的话说来极其傻白甜的弟子去找陈家人,如今他们尚且不知陈诩如何,大家族中揭开光鲜的一面难有清白的,若姬家那样家风的委实是少数,再无确切的音信之前,平陵御还是决定将陈讯带在身边。
姬凛不是第一次面圣,姬家女子稀缺,与圣人同辈的仅姬四娘一个,她又比圣人小了九岁,东秦女子大多十五六岁出嫁,男子则是十八岁到二十三岁成婚皆不定,然而皇族子弟却年满十五便大婚出宫开府,彼时姬四娘将将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而宇文家的嫡长女彼时年十四,却是正当,便被先帝定为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