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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兀地掠过的这个比喻让玫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连头皮都痒了起来,喉咙差点就压制不住胃里翻腾的东西。跟在王力身后快步出了食堂,她急切地扶住膝盖一阵干呕。
祭坛现在从外观上看,不过是一个个泥窟,只能勉强看出它们之前的位置。
时间不多了,顾不上理顺胸口中发闷的气,玫瑰在王力的带领下钻进了中间那个最大的泥窟。
可一通过那扇门,眼前豁然开朗,玫瑰愣住了。
深紫色的透明夜空低低地压在头顶。一轮硕大的圆月斜斜地悬挂在空中,将入目之处照得恍若如白昼,又镀上了一层月夜的朦胧妩媚。潭水并未结冰,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天上冰盘似的月亮和周围的群山。将军潭正中央上空,漂浮着一片薄薄的巨大青石。青石表面很平坦,周遭雕刻着淡蓝色各种花纹,看样子它就是祭祀台。另有十几块狭窄的青石片也漂浮在空中,沿着青石台的方向一直延伸到湖岸,组成了一条漂浮台阶。
岸边,山崖上,大蓬大蓬粉的桃花开得正繁,如同一团团淡淡浓浓的粉红色薄烟,在月色中妖娆绽放。暧昧的桃花暖香在空气中如丝如缕地飘荡,熏得人心都快醉了。
再往远看,便是重重叠叠,同样被粉色的桃花所覆盖的山峰。
“不要被妖界幻影迷惑,走……”
听到王力的声音,玫瑰忙跟了上去。走到湖边,见王力面不改色地踏上了漂浮在半空中的台阶,玫瑰刹住了脚步。这些台阶每一块都飘在半空中,四周又没有支撑,踩上去掉下来怎么办?
见玫瑰没有跟上他,已走到半空的王力转身不耐烦地朝我们抬抬下巴:“别怕,这东西很牢靠。”
玫瑰咬咬牙,拉住他的手,也硬着头皮踩了上去。
吔,脚下的石头虽然漂浮在空中,却纹丝不动如同在地上,没有一点不稳的迹象。
好神奇……
但随着走的地方越来越高,心底本能地有点虚,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抖。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祭台之上。祭坛表面也描绘着淡蓝色的花纹,阴阵的穴位在祭坛正中央。
王力在一旁念咒词,玫瑰依照他给的图案一起在祭台画了个硕大的阴符。符画完,王力点燃一张黄纸在阴符上一晃,眨眼间符阴符便消失了,看不出半点端倪。至此天罡三十六阵已全部设置完毕,王力又掏出几个黑色的铁疙瘩,用胶布粘在祭台四周。
“那是什么东西?”
王力在几个阴阵都装了那玩意。
“我自制的火药,能熏到小精小怪绝户。”
“太狠了点吧。”心上想着,嘴里已说了出来。
王力白了我一眼:“蝶妖噬骨害人性命,害人的东西就该被消灭。”
害人性命不假,但……
心里不悦,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反驳他,只好不再说什么。
等他安好火药,他们两个下了祭台,躲到旁边几块大石头中间。
王力说最后一次庆生祭祀之前,所有的骨魅妖蝶都会沉沉地睡上一觉,为即将到来的祭祀做准备,所以他们才这么顺利。
一会儿骨魅会全部赶到祭台,释放出所有的妖力,助幼妖首次吸收月之华,度过初生之劫。这时候是它们一年中最脆弱的时候,如同老蚌张开蚌壳露出鲜嫩的肉。到时候发动三十六天罡阵,就能将它们一举歼灭。
由于紧张,根本察觉不出时间的快慢。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身后忽然掠起一阵轻风,卷起几片桃花瓣扑在他们身上。随后四周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编钟敲打声,清脆,婉转,十分好听。
玫瑰悄悄将头探出去,看到粉红的桃花瓣在天地间纷纷扬扬地飘着,摇曳不休,似月夜里落下的一场红雨。而坠落的花雨中,沈老爷正缓步踏上通往祭台的石梯,手上牵着一个人,头发在头顶挽了个温婉的花式。一袭薄纱长裙,臂弯处搭了条曳地的粉色罗纱。眉目轻画,浓黑的眸子,绯红的唇,比平常美了何止一分。
几十个白衣女子挂着欢喜的笑容,拎着裙角从他们身旁飞奔跑过,先他们一步跑上祭台。刚站定便伴着编钟的响声整齐跳起了飘逸的舞蹈。环佩叮当作响,柔软的身段摇曳如风中柳枝。衣袂上下翻飞,轻轻薄薄的袖子不断划破淡淡的月影。就算知道她们是骨魅蝶妖,这样如梦似幻的舞蹈,看多少次也是看不够的。
不久沈老爷和女人走上了祭台,两人面面相对,也跳起了舞步。不过他们的舞蹈和旁边的蝶妖们不一样,明显要慢许多。而且显而易见,沈老爷在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教女人。像是被他们的舞蹈所吸引,无数只灰色蝴蝶夹杂在累累花瓣中,慢慢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在他们头顶飞舞盘旋。
“幼蝶……”王力小声道,声音里有一种激动的感觉。
看着女人笨拙的动作和她脸上淡淡的微笑,玫瑰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扭头问王力:“那个女人是不是还有意识?”
王力没回答,眼睛直勾勾看着那个方向。手里握着一个控制器一样的东西。意识到他要引爆火药。
他手指一动……
轰……轰……轰……
几道巨响此起彼伏从四周传来,震得人牙齿一颤,耳朵嗡嗡作响。大片黄色的光刺痛了玫瑰的眼睛,她紧紧闭住双眼,直到没动静了才缓缓睁开。
到处都是刺鼻的硫磺味,仿佛刚放过上百挂鞭炮,熏得玫瑰咳嗽个不停。正用手扇着眼前的烟,一只灰色蝴蝶啪的落到玫瑰面前,扭着翅膀痛苦地挣扎。
她急忙站起身向后退一步,却发现不断有这种蝴蝶坠下来。地上,树枝上,到处是颤抖着的蝴蝶翅膀。
而刚才还蹲在玫瑰旁边的王力,拿着一把铜钱剑,已冲到了祭台台阶的半中央。因为黄色烟雾太浓,只隐约看见他正和几个白衣蝶妖在台阶上颤抖。
看了一下周围,玫瑰从旁边拖起一根木棍就弯着腰往那边冲。
月光被黄烟遮蔽,前方的视线模糊不清,坠落的蝴蝶越来越多。
玫瑰弓着腰,踩着地上密密麻麻的灰色蝴蝶迅速往祭台跑。
刚跑到祭坛台阶边,一个白衣女子猛地坠落在玫瑰面前。只匆匆扫了她一眼,身体便像肥皂泡似的爆开,化成了几点晦暗的银光消失了。
玫瑰抬头一看,王力已经冲到了祭台上,悬空的青石台阶上已没有蝶妖挡路。
待玫瑰爬到祭台顶端,只见刚才还完好无损的青石祭台上此刻已满是沟壑裂缝。
王力还在和最后五个白衣蝶妖缠斗,他手里的铜钱剑非常厉害,速度又快。一碰到白衣蝶妖的身体蝶妖便弹出去老远,但随后他们又爬起身义无返顾地冲了过去。
沈老爷站在祭台中央,一动也不动,神情凝重。脚下踩着一个奇怪的朱砂图案……
是玫瑰刚才画的朱砂符……
一层薄薄的,淡蓝色气在他身后荡漾着,像一个无形的球将黄色烟雾隔绝开。无数灰色蝴蝶躲在球中,惊恐地乱飞乱撞。
刚才那个女人颓然地坐在旁边的地上,两眼傻了似的茫然。
早先听王力说过,阴阵能困住妖怪的妖力,使其束手就擒。看沈老爷这副样子八成是被阴阵困住了。
将铜钱剑抡得呼呼作响,王力喘着大气走到沈老爷面前。
大敌当前,沈老爷眼中平静无波:“骨魅与世无争,不知先生为何为难我族?”
王力眼色微沉:“传说在此自尽的将军刘横得了骨魅一族的长生不老药,得道成仙,几十年后有人在洛阳街头看见他,样子像二十岁的人。药呢,快交出来……”铜钱剑伴着最后几个语音抽了过去。
剑一挨到沈老爷的脸,被击打到的皮肉便像烟雾一样,化成数只白色蝴蝶兀地四散开来,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伤口很奇怪,没有血迹,边缘参差不齐,隐约支着几张蝴蝶翅膀一样的东西。建房子时,通常会在糊制房屋外壳的混凝土中加入毛发等东西,增加混凝土的黏性。莫非沈老爷的皮肉是以骨魅的肉为土,翅膀为毛发为增黏物砌出来的?
不管是真是假,脑海中窜过的想法都让玫瑰不寒而栗。
一半脸已被抽成了骷髅,顶着剩下的一半脸,沈老爷依旧波澜不惊。
半是骷髅半是皮肉的嘴里轻轻吐出话语:“我的骨头便是将军刘横,所谓长生不老,不过是以枯骨为架万蝶为肉的幻术。被世人无意中窥见,便认为刘横长生不老。就是我族的熊蝶工蝶,六十年一甲子,也是要死的。骨魅一族没有长生不老之药。”
愣了愣,王力咬牙举起铜钱剑朝他抽了过去。
一鞭一鞭又一鞭,每抽一鞭沈老爷身上衣物和皮肉便少一块。无数白蝶从他身上飞起,被空中的硫磺一熏又落到地上。不一会儿,他的胳膊,胸口,左手,还有双腿的大部分都已露出了干枯的白骨,但他的眼神依然沉静如水。
“住手……”猝不及然的,那个女人大叫一声,朝王力冲了过去。猛地跃上王力的后背,狠狠地咬住了王力的耳朵。
王力吃痛,揪住女人的衣领将她往地上一摔。又狠狠地补上一脚,踢在女人的肚子上。痛得女人闷哼一声,蜷起了身体,脸色都煞白了。
“姓王的,你干什么!”玫瑰怒吼一声。
王力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飞刀对准玫瑰的额心:“都他妈给我老实点,做了赔本买卖老子正烦着呐,是人是妖老子一样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