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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啼声清脆,晨曦从窗棂子处透射进来,落到高文的脸上。
倒不是因为阳光,其实,早在半个时辰之前他就被母亲“砰砰”的织机声惊醒了。
高文将身子在满是补丁却洗得干净的棉被里缩了缩,并没有急着起床。他需要整理一下思绪,这是自己穿越到明朝的第六天,也是彻底清醒融合了身体前主人的第一日,有太多东西需要消化。
殴打韩隗一事固然会有后续的麻烦,但此刻却不是他需要考虑的。在此之前,他要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按说,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现代的先知先觉,首先之事是去读书科举。在官本位的明朝,只有做官,才算是一条好的出路。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只要你考中进士,立即就能做一个正七品的知县。
七品芝麻官在后人看来或许小得可怜,可真到了古代你才发现,一个知县的权力其实大得吓人,整个明朝有一亿多人口,却只有一千多个县城。每个知县直接掌握着治下几万百姓的生死荣辱,代天子牧民。是的,官是放牧人,而百姓只不过是羊。
在一个知县面前,就算你富可敌国,只要没有功名在身,一样要下跪磕头。知县大老爷若是看你不顺眼,要打你板子,要取你性命,也就是一个眼色的事情。
当官,才是正途。而要想当官,你就只能读书。
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只要你考取了功名,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就可以见官不跪,免除一起赋税徭役。即便犯了罪,在没有革除功名之前,官员也无权关押。审讯之时,还得有学政官旁听,没他点头,别人也不敢冲你动粗,真真有点西方议员的味道。
可惜,这条路对高文来说却是不现实的。
道理很简单,他是民壮,归类在胥吏之中,在严格实行户籍制度的明朝属于贱民。按照明朝的选举制度,贱籍自子弟不得参加科举,子孙也不行。
而高文就是这样一个胥吏。
实际上,他的祖父并不是胥吏,说起来,当年家境还算不错。要怪,就怪陕北的环境实在太恶劣了。
当初,高文的祖父并不是西安府韩城人,而是平凉府庄浪县的一个小地主。家中有田地六十余亩,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庄浪位于六盘山山区,乃是典型的黄土高原,雨量稀少,常年干旱,即便是在后世也是特困地区。永乐末年,平凉大旱,人相食,一场大风沙也将高家的土地整个地掩盖了。在苦挨了两年之后,实在坚持不下去,眼见着家中的人一个接一个成为饿殍。高文祖父抛弃已成一片沙漠的家园,前来韩城投亲。
后来,朝廷考虑到流民大多已经在关中平原一带安居乐业,就下了一道圣旨,准许流民就近入籍。
也如此,高文一家就从平凉府人变成了西安府人。
安顿是安顿下来,可家业已经尽毁,全家老小都要吃饭。没办法,托了门路,高文父亲将心一横,入了贱籍,做了民壮,靠着那点工食钱,将高文拉扯长大。
那一年,高文刚嗷嗷落地。
就这样,高文一出生,就从士农工商四民中的老二,摇身一边成了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的衙役。
不,牙子还算不少,公门中人好歹也是公务员,他这个民壮最多算是吃财政饭的事业编制人员,而且还是实习期。就在五天前,一是请人走了门路,二是衙门里实在缺人,自己这才走上了工作岗位。
不能读书科举,不能做官,看来,要想短期内改变自己和母亲的处境只怕不那么容易。
哎,这些暂时可以不想。当务之急是先赚点钱,改变家中贫苦的现状,至少让母亲不用日夜操劳为三餐担忧。